城樓子廣場。
一個名穿著青年裝的二十多歲的小伙愣愣地站在步行街上。
他微微有些躬身,左顧右盼,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今天是閻解成和相親對象見面的日子,擔心好幾天風平浪靜,如今他終于是放下心來。
三大爺這兩天是有點反常,但是終究沒有出什麼蛾子,一切都在順利進行。
後面的事情,易傳宗指定沒法使壞,就完全看他自己了。
不過想到今天的任務,他的心中很是緊張。
相親,當真是大年初一頭一回,心心念念那麼多天,今天要見到人了。
沒有手機,沒法聯系,傳話都是靠媒婆,但是總不能白讓人家跑一趟,得花錢的事情閻解成當然是不願意干,再說人都沒有見過,也是沒有什麼好說的。
自我攻略了那麼多天,擔憂了那麼多天,期盼了那麼多天。
說實話,閻解成對于于莉的要求只有一個,不丑就行,所有的問題他都已經克服了!
心里過程很是復雜,同樣,還有更加艱難地抉擇,那就是這次約會花多少錢?
本來他是打算照著一塊錢來花的,但是想想前些天剛剛請了家人吃了一頓飯,被三大媽坑了五塊錢過去。
那可是一個月的零花錢!
這種花費,已經嚴重超出了他的預算,以至于這次約會,他想節省一點。
反正,節省又沒有毛病,大手大腳地花錢才是問題。
真要是那種嫌貧愛富的女人,他指定是不會要的,單單一想這女人後面不斷地花錢的場景,他這心里面就禁不住。
轉頭的一個瞬間,閻解成的童孔驟然一縮看到了媒婆,身側還有一個影影綽綽的妙曼身影,他有些怯場地低下了頭,但是眼神卻不住地朝著那邊瞄著。
遠處,步行街的方向,兩個女人正在朝著這邊走著。
其中一位,就是給閻解成說親的媒婆張大媽。
這位大媽的體型倒是沒有像大部分大媽那麼健壯,相反略微清瘦一些,看起來模樣很是端莊,笑起來的模樣很是溫和親善,讓人不自覺的就會產生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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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位,則是一名眉清目秀地漂亮女孩,圓潤的臉龐,大大的眼楮,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著完全一副鳥鳥尹人的模樣。
閻解成不由咧嘴傻笑了一下,張大媽說的沒有錯,這姑娘果然是水靈,模樣很是好看,身材也夠高挑豐滿。
「解成!」
一聲溫和地呼喊,張大媽笑盈盈地拉著于莉走了過來,「終于是找到你了,不錯,今天打扮的夠精神!」說著她將于莉朝著前面拉了拉,又道,「這位就是于莉,姑娘夠漂亮吧?咱們南鑼鼓巷也找不出幾個這麼精致的人兒,你小子這次有福氣了。」
張大媽看著兩人都有些羞怯地模樣,她曖昧地說道︰「來,你們先來打個招呼。」
閻解成點頭哈腰地招呼了一聲,「您好。」說完倆字,他的眼神有些閃躲,臉上表情也是想笑又故作嚴肅,看起來有些怪異。
于莉也是聲音柔柔地低聲道︰「您好。」
張大媽臉上的笑容更加曖昧了,「行,人既然見著了,那你們就好好聊聊,我這個老婆子就不在這打擾你們約會了。」隨後,她關心地說道,「我在之前約好的地方等你們,不用著急,你們多待一會兒,我正好在這邊有點事,中午見。」
媒婆走了之後,相親的兩個人就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同樣內心也是非常的緊張。
閻解成這時候也沒有了平日的機靈模樣,而于莉也沒有了在供銷社里面時的精明能干。
就這樣愣愣地站著,胡思亂想之際,兩人也在偷偷地打量著對方。
這也沒什麼,現在的相親一般都是這樣的,男女之防越是嚴厲,少有曖昧,壓抑了好久的荷爾蒙就會爆發的越是 烈。
如今,一個可能未來自己的老婆、老公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潛意識已經默認了對方的身份,這時候又可以有那種想法,這人就會變得很是拘謹和羞赧。
能夠輕松應對的人不只是要外向,更加主要的是有強大的抗壓能力,即時調整自己的心態。
閻解成現在就是這種狀態,他腦袋里面亂糟糟的,基本上什麼想法都有,但,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或者是說出來好不好。
于莉那邊本來也是有些緊張的,但是想到對方家里的情況,還有自己妹妹那種不屑地模樣,她再看向閻解成的時候,心中好像突然生出了一種‘普通’的感覺。
這讓她心中那種緊張的感覺大大減弱,整個人的情緒也變得穩定了很多,她的心中對妹妹有點惱怒。
于莉大方地一笑,道︰「咱們走走吧?」
听到她說話,閻解成變得更加緊張了,口中連道︰「好,好,好!」這時候他也想到了三大媽在他臨走時候囑咐的話,他又道,「咱們去步行街走走吧?」
于莉溫婉地點了一下頭,應了一聲,眼神則是在閻解成的身上巡視。
嚴格說起來,閻解成這時候還是有點帥氣的,一頭黑色的三七分帶著一種油亮的感覺,又是黑皮鞋青年裝的,看起來非常正式,他的個頭比較高,青年裝被完全撐起來,倒是有幾分強壯的感覺。
就是有一點美中不足,怎麼老是感覺這人有點駝背?
再加上那不斷快速閃躲的模樣,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
這種感官可算不上好,先冷靜下來的于莉眼神微微變化,目光之中多出了幾分銳利和不服氣。
張大媽作為媒人,自然是沖著閻解成一頓 夸,各種話都是夸大其詞又言之有據的來說。
本來這第一印象已經有了,兩人如今第一次見面是不會發現對方的缺點的,等發現那些缺點的時候都老夫老妻了。
就算發現的時間晚一點,等發現對方沒有那麼優秀的時候,也已經有了感情,這時候就不看這人有什麼能力有多強,反正不比別人差多少,這就行了,心里也能接受的了。
人都帶著一點批判的心理,真要是嚴格看一個陌生人挑起毛病,那就是好的里面也能挑出一個黑點來。
現在,于莉看閻解成的眼光就變化了很多,之前閻解成身上那種特殊的標簽消失了,好像真像是妹妹說的,那麼‘普通’。
于莉心思復雜地朝著前面走著,兩人走的很是緩慢,倒是有充足的時間來考慮一些問題。
想到自己現在的條件,于莉心中嘆了一口氣,長得漂亮的女孩子多了,年輕都看起來水靈,這是同性相視的感覺。
就像是男人看男人一樣,就算是長得帥氣一點,壯實一些,那邊也就是一聲哦,沒有多麼在意。
女人看女人也沒感覺有什麼特別好的地方。
最起碼于莉沒有那種迷之自信,認為你自己多麼漂亮,多麼優秀,現在不提倡這個,服裝的顏色很單調少有首飾品,打扮起來都很是保守,沒有那麼光鮮亮麗,甚至用勾引人。
那麼,她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臨時工,閻解成還比她強一些。
于莉小心地朝著閻解成打量著,最後目光停留在他那朝著前面抻著的脖子上,她試探性地問道︰「在工廠里面上班很累吧?」
閻解成差點就是一個哆嗦,他這邊想法倒是不少,開口想法卻沒有多少,因為實在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伸手撓著自己的頭發,打著哈哈掩飾自己的尷尬,開口道︰「還好吧,現在成了正式工之後,只需要完成當天的生產任務就行了,算不上太累,比起之前當學徒工什麼都干,可是強多了。」
于莉看著他直起身子沒有駝背的現象,心中稍安,但也只是安定了一旦,面前來看這人沒有什麼病,身體還是挺健康的,那就是習慣有些問題。
這個問題很嚴重!
現在是個男人都是挺胸抬頭,那些遛鳥地大爺更是昂著頭。
就是走這四方步的人,他也是昂著頭,看著是懶散,但是這頭得昂著。
習慣抻著頭弓著背都是什麼人?
下人、小人、漢奸之類的,沒一個好的。
于莉柔聲問道︰「在工廠里面的工作挺難的吧?我听妹妹說了,哦,我妹妹就是你們工廠里面的廣播員于海棠。她說這工廠里面晉級挺難的,晉升名額有限,就是通過了考核,只要不是技術特別好的人,也沒法晉升。」
閻解成頓時一怔,工作當然難,學徒工要是到了三級這個程度就能直接轉正。但這非常非常非常困難,也就說近乎所有人轉正最多就是二級工,基本上都是一級工,二級工鳳毛麟角。
因為前面三年的饑荒,十年還是個二級工的人大有人在,按照年來計算提升技術,難度是非常高的。
並且,相比起之前的歲月,現在每年的晉升名額都少,要是這技術提升不起來,很難保證晉升。
做起來難,晉升更難,但是這種事情不能跟于莉說,要不然不是顯得他很挫嘛。
閻解成昂著頭說道︰「工廠里面的工作確實比較難,又是要下力氣,也要動腦子。不過難者不會,會者不難,不光是正式工需要晉級,這次還有一小半的學徒工沒有轉正。」
言外之意就說他能夠正常晉升,就算是比較優秀的了,也能應付得了後面的工作。
閻解成也沒有說謊,他雖然喜歡偷奸耍滑,最起碼也是夠穩重,只有會了的活他才會偷懶,也算不上偷懶只是干些輕松的,他這技術也算得上是中等偏上。
于莉微微頷首表示認同,隨即她轉念一想,說道︰「我听海棠說工廠里面的技術都是師傅帶,你們院子里面的那個易傳宗還是挺厲害的,要是能問問他是怎麼干的,應該就能提升的快一些吧?」
「啊?傳……傳宗啊?」閻解成一時間有些口吃,主要還是心虛,在背後給人捅了一刀子,那可是個會報復的主,這事兒可是大不妙!
于莉側首看過來,觀察了一下閻解成臉上的表情,疑惑問道︰「他怎麼了?難道不是你院子里面的嗎?我听說他還經常找你們院三大爺喝酒,那不是你父親?」
閻解成眼珠子一轉,道︰「啊,是,當然是。」
「不過這提升技術可沒有那麼簡單,不是師傅教一下就行了,還是得看個人的能力,活都是那些活,干得多了自然手里面有數。」
閻解成當然不會想著和易傳宗學什麼,那不是顯得他比人笨嗎。他也是個要面子的人,以前是不想,現在是不敢。
他直接開口道︰「再說,想請他幫忙可是不容易,他為人很怪,和我們院子里面的年輕人都不好,反倒是和老一輩的關系好點。」
「他這人還有些小氣,脾氣也怪,一個不好就會弄巧成拙得罪了他,完事兒他指定報復回來。你既然知道他,那應該知道他在工廠里面有點關系,平時我們這些年輕人都不和他搭腔,也省得麻煩。」
「哦。」
于莉輕輕應了一聲,就沒有再說話,這些話雖然不是什麼壞話,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起碼閻解成跟易傳宗的關系不好。
想到這里,她的眼神變得有些復雜,她們家想著和這人套套近乎走走關系,卻只能指望那個不靠譜的妹妹,結果這人和人家一個院子都鬧得關系不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也都有自己的脾氣。
只不過,有本事的人有發脾氣的資格,也會讓更多的人看到他的脾氣,記住他的脾氣,所有才會顯得古怪。
年紀越大,見的事情越多,或因為職業的原因,心胸也會變得寬闊一些,最起碼能容人。
老一輩能夠見到這人的本事,知道生活的難處,知道關系的重要性,當然是不會得罪人,反而會拉攏關系,年紀大夠容忍也能交好這些有本事的人。
女孩子都是比較早熟的,從生理到心理都是如此,尤其是讀書之後,她們的想法都比較成熟。
甚至因為身體的弱勢和天性,本身就是柔弱的佔大部分,也懂得依附強者。不像是男孩子那麼頭鐵,要麼不服氣,要麼要面兒,性格執拗一點,和人交流也比較粗獷,沒有那麼細心。
于莉就感覺閻解成辦事有些年輕,尤其是看到他那焦急的面孔,好像不知道說些什麼,她一個哦字,那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作為一名售貨員,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交流的重要性,她感覺閻解成這急躁的模樣好像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于莉朝著前面看了一眼,這里是前門步行街比較繁華,路邊的鋪子很多,有飯店,有賣小吃的,有茶樓。
她感覺兩人這麼走下去有點無聊,于是指著前面一座二層的小木樓建議性地問道︰「我們去里面坐坐吧?」
閻解成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他考慮的事情有些多,思維邏輯也不太一樣,正好不知道怎麼開口呢。
不過轉頭看了一眼之後,閻解成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茶樓!
還是前門步行街的茶樓!
里面的活動听豐富,有以前的說書先生講故事,還有雅間能夠靜坐品茗,有戲台能夠听曲享樂,這般娛樂活動不只是文雅,還好玩!
一切一切都很好,很受四九城人們的喜愛。
嚴格說起來也不是四九城的人,因為這里有皇城!這地兒哪里人都有!誰來了這都是四九城的人。
入鄉隨俗,作為首都皇城,這是有很多以前皇帝和眾大臣影響下遺留的一些習慣,上行下效,這習慣也不能說懶,只能說會玩兒。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有錢!
除了飯店,少有比這地兒花錢多的地方。
更加主要的是,文雅的東西,多是附庸風雅,真有那境界的人少之又少。
放普通人身上,那就是不當吃,不當喝。
閻解成的內心是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