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果然不懂怯場,萬老板賭贏了,極高興,被貴人點跟前領賞,沈初夏要跟去,萬立山不讓,「貴人沒點到你,上去小命不保可不要怪我。」
沒想到卡在這里,沈初夏明白人心險惡,抬頭望向高高在上的看台,那些貴人高不可攀,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萬老板,該我得的銀子……」
「放心,一錢不會少。」萬老板小小翼翼跟人去看台。
沈初夏去迎胖哥,胖哥卻被跟著萬老板的年輕人領走,她以為胖哥不會跟,結果那年輕人拿了個熱氣騰騰的大肉包子,胖哥頭也不回就跟年輕人走了。
她心忽的一沉,要跟過去,被人攔住。
直到這時,沈初夏才意識到自己考慮多麼不周全,胖哥跟她雖投緣,畢竟時間不長,兩人之間還真趕不上一個大肉包子。
她又抬頭去看高高的看台,上面的貴人不見了,他們散了。
看台很大,好像在三樓,又好像是四樓,沈初夏瞄了眼,混在人群中,跟著忙碌的人群,竟躲過了護衛上到三樓。
一間又一間,她提心吊膽一個又一個找過去,門口沒有守衛的,她大膽推條縫朝里看看,有門衛守望的,就低頭悄悄溜走。
整個三樓沒尋到,又尋到機會爬上四樓,它是這幢建築最高樓層,走廊燈光昏暗,迎面來了一群貴族子弟,好像為什麼爭論,火藥味很濃,走廊迎面、兩側之人紛紛行禮避到一邊。
眼看就要露于人前,沈初夏緊張的後背都濕了,眼看無處躲藏,順手推了身側一扇門,進去後就把門關上,耳朵貼在門縫听外面聲音。
「劉小個,你還敢跟爺斗?爺比你大,你懂不懂?」
「死高個,你以為你姓高,你就高啦,誰不知道你腳踩高跟靴,臉抹胭脂,是個娘娘腔……」
……
老天,好幼稚的斗嘴,沈初夏忍不住捂嘴笑了,听他們腳步聲漸漸遠去,放下心,抹了把汗癱坐在地上。
感覺有人看她,順著目光看過去。
一張如朗月般清雋俊美的臉映入眼簾,只是亮如星辰的雙眸好像不太友好,冷冰冰的,像個沒得感情的機器,看著怪嚇人的。
擅闖房間,擾人清靜,是她沈初夏的不對,連忙起身賠禮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打擾到公子了……」邊說邊反手去開門。
門卻怎麼也打不開,她以為是盲模,沒模到地方,索性轉身,門沒拴上呀,她試著用力拉了拉,明白了,門從外面被關上了。
她轉身看向不遠處,男子坐在矮幾後,身形高大頎長,一身錦衣黑袍,大概是天氣炎熱,領口微微敞著,露出雪中的中衣,黑白相映,暗織花紋隨著燈光反射,流光溢翠,極有品味。
糟了,此人身份不低。
沈初夏滿面堆笑,小心翼翼朝前走,「真是對不起,打擾到大人清幽了,實在是剛才走廊里……那個……大人你應當……應當明白的……」
沈初夏不知道剛才那些斗嘴的公子哥是什麼人,只能模糊帶過,可惜對方仍舊一副冷冰冰不為所動的樣子。
感覺他要拿桌上酒杯,沈初夏小跑過去,一把搶過杯子,雙手捧上,「貴人,請喝——」
男子垂眼,一雙手在青綠瓷杯的映襯下並不細膩,但極縴細,有美感。
他抬眼。
「嘻嘻……」沈初夏擠出討好的笑容,雙手又抬高一些。
男子注視著她,極為冷漠。
五月天里,泛著寒氣。
沈初夏感知到上位者的生殺予奪,她現在才明白萬老板那句‘貴人沒點到你,上去小命不保可不要怪我’是真的。
這里是封建王權社會,沒有人人平等一說,對不起算個屁。
這人社會地位肯定不低,但是沈初夏決定裝瘋賣傻蒙混過去,要不然,小命怎麼丟的都不知道。
她笑嘻嘻放下杯子,繞到矮幾後面。
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男子真沒料到少年如此膽大,等他望向他,那雙極縴、極具美感的手已經捏上他肩膀。
「公子,感覺力道怎麼樣?」她探頭,笑容純真,像不諳世事的少年,純淨美好。
男子眯眼。
虛偽笑容背後,對他稱謂三度變化,從公子到大人,又從大人到貴人,現在又輪回公子。
昏暗房間內,站著數名暗衛,刀鞘已起,只等主人一聲令下,那少年便如塵埃一般消失不見。
奇怪的是,主人一直沒有下令。
「大人,感覺怎麼樣?」
從進門到現在,男子表達情緒的方式——抬眼,垂眼。
此刻,他又抬眼。
眸光清冷,卻極漂亮,不看白不看,忽略能殺死人的眼神,沈初夏沒心沒肺的笑著,「公子,桌上的菜太清淡,跟你的酒不配呀。」
男子一直沉默。
沉默就像一種無聲的縱容,沈初夏得寸進尺,嘰嘰呱呱評頭論足。
「公子,要不,我講個笑話給你听吧。」
男子也不知有沒有听她說話,骨節修長的手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沈初夏當他想听,「話說,以前有個財主雇了個長工,一年到頭也不結工錢,終于大年三十那天給長工結錢,是十筐黍子,不過他要長工給他剃頭,要是踫傷他頭皮,踫一次就扣一筐……」
房間清幽,燈光閃動,靜謐中,只听沈初夏嘰嘰喳喳,自講自笑,「公子,你說財主摳不摳門,為了少付長工工錢,居然舍得頭皮被刮,你說可笑不可笑。」
都討好成這樣了,男子仍舊冷冰冰的,沒得表情,沒得感情。
沈初夏見他抿一口小酒,就幫他夾一筷菜,又講其它笑話,直到一杯見底,她轉身出了矮幾,討好的笑容滿面,「公子,那個……天太晚了,我要回家了。」
她以為男子會裝沒听到,沒想到他竟抬眼。
哎喲喂,大人物,終于正眼瞧她了,真是感激不盡,「大人……」軟軟腔調像是撒嬌的小娘子,委屈的小眼神不時朝門口瞟過去。
男子無動無衷。
好一個鐵石心腸,沈初夏不信。
「公子……」聲音又軟了幾分,似女子嬌媚纏人,又似純淨少年牲畜無害。
男子垂眼。
老天,難道今天她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