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秋已經習慣霸王小弟的脾氣,還是忍不住像個小大人一樣嘆氣,無奈望了眼跟年畫一樣的弟弟,「知道了。」
說完,拔起小腿去找她娘,邊走邊嘀咕,「這樣的脾氣,將來那個小娘子肯嫁……」
沈明熙在她身後翻了個大白眼,「我長得這麼好看,想嫁我的小娘子都排到巷子口了。」
「……」沈小秋停住轉頭看了眼,好像也是,以前在京城時,巷子里的小娘子們個個偷看他,還送東西給他,現在在鎮上也是。
好吧,她錯了。
沈明熙得意的揚眉,實在忍受不了家里的氛圍,跑到沈老爺子面前,「爺爺,你沒听報信的人講嘛,爹兩天後就要去南方上任,你們還在家里磨磨嘰嘰不動身,是不是不想見爹,是不是覺得他蹲過大獄讓你們丟臉?」
「孩子,你怎麼能這樣講?」老爺子嚇一跳。
沈老夫人嘎然止住大哭聲,驚悚的望著小人精孫子,這孩子說什麼話,就算兒子把牢底坐穿,只要人沒事,就是上天的恩賜,他們那會嫌棄。
「你……」
沈老夫人剛要開口罵人,被沈老爺子阻止,「趕緊收拾去京城。」
大伯娘見院子里終于消停開始收拾,偷偷搗了下男人,「以後咱們住京城?」
沈大伯先是一愣,馬上道︰「沒听報信的人講嘛,錦霖去南方上任,京城哪有房子。」
大伯娘哼了聲,「沒房子,你佷女也會折騰出一套房子出來。」
沈家成不滿的對妻子道︰「你什麼意思?」
大伯娘得意道,「我可不想住京城。」雲北鎮的醬料生意比想象中的還要賺錢,沈黃氏一心撲在賺錢上,「不過要是弟妹住京城,得把咱們秀兒帶上。」
「這是什麼道理?」沈家成眉頭皺起,不滿意妻子的話。
「當然是京城好找婆家。」
原來是這樣,沈大伯趕緊擺手,「爹有意李公子,等……」
大伯娘馬上跟被扎到刺一樣,「等什麼……」意識到聲音大,連忙把男人拉進房間。
天井對面,元寧安一邊領著兩個弟弟收拾,一邊看向沈家大伯這一房,甚至特意看了看沈秀兒,她像大閨秀一般慢慢吞吞的跟丫頭收拾。
忍不住鄙夷了眼,轉身指揮丫頭婆子手腳趕緊快點。
沈元兩家生意做起來,家里添了打掃煮飯的丫頭婆子,還配了看門的和駕馬車的車夫,在外面看來儼然就是一個富裕大家庭了。
「思安,趕緊去酒樓叫爹,差不多要出發了。」
元家沒有主母,什麼事都是十九歲的元寧安一手操辦,她早已鍛煉的跟當家主母一般,真心來講,她確實精明能干,成為誰家當家婦人絕對能頂門立戶。
與沈家人住一起久了,來找沈老爺子的都是一些舉人學子,而古代除了極少數寒門能堅持到考舉子,一般家庭根本沒有人力、精力培養一個舉人。
但凡能來找老爺子的文人都是小有家財之人,包括跟母親單過的喬家驥,喬母做生意,家中也說得過去。
更逞喬家驥未來可期,惹人注目的很,簡直就是一塊香餑餑,搶手的很。
喬寧安經常以他單身一人在外為理由,格外給予幫助,簡直就是明著搶人。
她沒有母親,父親整天迷在做生意上,根本沒有意識到她已十九歲了,她已經是大齡剩女,除了自己,誰會為她婚事奔走。
指望姑姑?她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明白,什麼都依靠長女,元寧安只能自己出手。
房間內,沈黃氏道,「難道你沒眼呀。」
听到這話,沈大伯沉默不語。
沈黃氏恨鐵不成鋼,「算了,她沒娘,弟妹又是個糊涂的,她喜歡喬公子,咱們不爭了,但要是弟妹住京城,你一定要把秀兒放在她身邊。」
「你不是說弟妹糊涂的嘛。」
「夏兒不糊涂就行。」沈黃氏不耐煩道,「你就不要多話了,听我的就行。」
沈家離開故土,對孩子們的婚事確實影響很大,為了孩子沈大伯只能同意,「行,我知道了。」
一陣兵慌馬亂,沈元兩家的馬車終于出發了。至于每個人都帶著什麼的心情、什麼樣的心思,那就只有各人心里清楚了。
人都是這樣,能共患難,卻經不住富貴迷人眼,沈錦霖再次起復,還官升一級,就算樸素的沈元兩家也都各有了心思。
第二日,等待沈家人到京城的時間里,沈初夏請人要買下沈錦霖曾經住過的院子,結果中人道,「這院子已經賣給貴人了。」
貴人?不知為何,沈初夏隱隱覺得是誰買了院子,不動聲色,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那我就看看別的吧。」
中人不好意思,「要不,我介紹另一套,院子比這個還大些,就在附近。」
「那就多謝了。」先去看看,反正想買的已經買不到,沈初夏已經不急了,反正沈錦霖去南方,她有的是時間物色房子。
路過曾經的小院,沈初夏下意識看過去,發現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馬車,果然被她猜中了,居然真是他。
冷笑一聲,連忙走開。
「沈小娘子,看到人不打招呼不太禮貌吧。」高忱一身緋袍,騷包的出現在沈初夏目光里。
「國舅爺,听說你很忙啊,買個小院還要親自上陣?」沈初夏毫不客氣的擠兌回去。
高忱對沈初夏拐彎抹角內涵他的小伎倆心知肚明,情緒不為所動,擺出副似笑非笑的神情,妥妥一副浪蕩貴公子的模樣。
沈初夏見不得這副騷包模樣,撇了眼,抬腳走人。
「真不想買回去?」高忱拋出殺手 。
「不想。」沈初夏停都未停。
「不是送,是原價。」高忱實在是一個聰明到極點的人,一句話就抓住人心。
沈初夏停住腳,實在不死心,不想放棄,轉身,「明知道我要這房子,為何還買?」
「喜歡看你在我手中吃癟的樣子啊!」高忱毫不避諱心中算計。
真是有病。
沈初夏忍住脾氣,「那你是多少‘原價’買的?」
高忱抬眉,手一抬,小廝馬上把房契遞到他手中,他抖了一下提起︰「上面寫的清清楚八百九十兩。」
沈初夏轉身就走。
高忱臉色一沉,滿眼陰蟄。
故意走幾步又停下,沈初夏轉身,一臉假笑,「國舅爺,走啊。」八百九十兩確實就是房子的真實成交價,管他什麼目的,她拿真金白銀買,不欠不虧,怕什麼。
「去哪里?」明知去哪里,高忱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他再次感覺到不受控制的情緒,眉頭一蹙。
看他樣子,好像真不知道去哪里?與他打過數次交道,沈初夏才不相信,這廝的演技也是杠杠的。
「當然是京兆府。」
高忱嘴角一勾,搖到她身側,「我又不想賣了怎麼辦?」
他身量高瘦,沈初夏站在他面前顯得嬌小,他彎腰前傾,一副浪蕩公子調戲良家小娘子的模樣。
說話就說話,靠得這麼近干嘛,沈初夏跟乍毛的貓一般連連後退。
那清秀白的面孔因為生氣,更顯嬌俏玲瓏,引得人心癢癢,高忱陰郁的目光漸漸熾熱。
老天爺,這是干什麼?沈初夏被他嚇得掉頭就走,恨不得小跑。
高忱卻勾嘴笑了。
「爺,沈小娘了跑遠了,這房子還賣嗎?」貼身庶務管事小聲而問。
「賣,怎麼不賣。」寒風中好像有影子晃過,高忱不動聲色的朝周圍看了眼,一只眉高高揚起,滿身狂狷邪魅。
收到暗衛的話,小五眉頭鼻子湊成一團,連頭發都抓掉了不少,「木侍衛,這能向殿下回稟嗎?」
木通氣的牙癢,「姓高的,他想干什麼?」
「買房子討好小娘子,你說他還想干什麼。」
「人渣,禽獸……」木通把能想到的詞都罵了。
小五掏掏耳朵,「木侍衛,你慢慢罵,我先走一步。」說完,倏一下不見了。
「……」木通伸手夠了個寂寞,他……他怎麼跟殿下回稟啊。
枳實與厚樸隨著封世子從書房出來,木通認命般進去添茶加水。
季翀等著解渴的茶,可他侍衛竟走神,茶都倒溢出來還不知自。
「不想干,有的是人干。」季翀冷冷的聲音擊醒了木通。
「……」他手慌腳亂,連忙拿抹布擦桌子,卻越忙越亂,差點打濕了桌上公文。
季翀一把端過茶杯,「先回話。」
「是是,殿下。」木通繞到桌前,一副縮頭夾頸的模樣。
季翀一杯一口氣喝完,啪一下放到桌上。
木通嚇得一哆索,連忙道,「沈小娘子在買房子。」
季翀目光一直落在他面上。
木通不得不繼續說,「那……那個什麼……男子吧,不管什麼身份,有……時候也該討好一下未……來的岳……」老天,他在說什麼,木通嚇得捂嘴,「那個殿下……殿下,我得了失心瘋,我現在不適合在你跟前當差。」捂著嘴說完。
木通溜了。
跑到外面大口大口的喘氣,老天爺,殿下不會真當他失心瘋吧!
書房內,季翀垂眼而坐一身寂靜。
從早上跟到中午,連吃飯都不放過,沈初夏明白了,高忱這廝不把房子‘賣給’她,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坐在嘈雜髒亂的小食肆里,沈初夏一邊吃一邊想著如何甩了眼前這塊狗皮膏藥,一碗米飯磨噌了半個小時才吃完。
「行,既然國舅爺這麼……」沈初夏話說到一半,感覺頭頂光線被擋,下意識抬眼,「殿下……」她小眼神里藏不住的欣喜。
季翀目光輕掃,落在高忱身上。
他一身騷包的坐在小娘子對面,不過沒吃飯,他輕扯嘴角,「店家,來碗米飯。」
小店老板早就嚇得兩股顫顫,「啊……」
木通一臉嚴肅,「殿下說話沒听到?」
「听到听到……」他就是不敢相信,國舅爺嫌髒沒吃,沒想到攝政王不嫌棄,連滾帶爬的到後廚盛飯。
還真不是季翀故意在高忱面前逞能,在戰場上他吃過的東西比小店鋪里髒一百倍、一千倍。
「殿下……」突然之間,沈初夏有被‘男友力’感動到,笑的又甜又糯,連目光粘在人家臉上都不自知。
季翀很受用,從來冷漠沒什麼表情的臉也綻開了幾分笑意,「听說你要買房子?」
自從季翀進來,高忱就一身陰沉,听到這話,倏一下立起,勾勾嘴,甩袖而走。
還嫌氣某人不夠,沈初夏故意大聲︰「是啊,正在選,不知道殿下有沒有什麼推薦的。」
「泡桐巷那套怎麼樣?」
「……」沈初夏感覺自己的笑容有些裂縫,幸好高忱那家伙走了,要不然這戲還真沒辦法演下去。
季翀當然感覺小娘子的微表情,「那院子看不上?那就……」
「不是不是,挺好的。」沈初夏接過店家端過來的飯,「殿下,先吃飯,先吃飯。」
不把事情搞明白,季翀是不會吃的。
「那是為何?」
「沒啊……」沈初夏一副懵懂少女的模樣,「你把房子給我了,要是別的小娘子或者誰知道生氣怎麼辦?」
「……」木通一雙眼瞪得老大,他听到了什麼,殿下還有別的女人?他怎麼不知道。
「你……」季翀心道,傳言我身邊連母蒼蠅都沒有,他就郁悶了,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突然,有什麼在木通腦子閃過,他伸手就喊,「那……不是……」
季翀與沈初夏齊齊盯向木通。
木通捂嘴,左顧右盼,突然找到門口,「我……最近得了失心瘋。」說完,人就跑了。
「他這是……」沈初夏指著跑掉的木通莫名其妙。
季翀垂眼,「常平巷還有一套,那里一空著,從沒有人住過。」
高忱都不在,那還需要演戲,沈初夏笑道,「多謝殿下,可是我不能要你房子。」
季翀抬眼,「為何?」
什麼為何?不能要就是不能要啊!
沈初夏莫名其妙,「難道你給每個門客都送過房子?」
季翀皺眉,「跟門客有什麼關系?」
「可我跟你除了門客也沒什麼關系啊!」沈初夏一臉少女懵懂的模樣,說謊不打草稿,她的良心也很痛的好不好。
都這樣了,他們之間沒關系?季翀緊緊的盯著對面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