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風雲詭譎,沈初夏並不知道,在森林里建茅屋壘灶台,晚間季翀與枳實一起回來時,竟真給她帶回來了鍋,而且不止一個,大小鐵鍋各一個,還有個砂鍋。
「要是有小米就更好了。」她現在特想用砂鍋煲個粥,三月夜晚,林間溫度很低,喝點熱的下肚,那感覺一定很好。
茅草屋前有兩個木墩做的小凳子,季翀落坐。
枳實牽馬上前,從馬背上拿下馱著的袋子。
「食材?」沈初夏有些不敢相信。
季翀笑道︰「你都建小屋了,不帶點吃的回來,也對不起這建起來的小屋。」
「多謝殿下,還是殿下想得周全。」沈初夏腦海里其實有一瞬間想問問他出去干嘛,想想又作罷,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高興的說︰「今天晚上我給你們做晚飯。」
住在這里,相當于露天野營,除了小米粥之外,其它菜就來個一鍋炖,她用野韭野蔥和動物油熬了香味撲鼻的調料放在一邊備用。
下午小侍衛打到的野雞野兔已經處理好,她一鍋燴,又放了些野生菌,對于這些菌類,她是一概不認識的,季翀留下的護衛當中有人認識,竟還搞到了雞樅,竹蓀,簡真就是人間美味。
季翀一邊面帶笑意看沈初夏忙前忙後搞晚飯,一邊和枳實小聲交談。
茅草屋前,篝火燒的 里啪啦,沈初夏並沒有听到二人在講什麼,估計是京城的情況,感覺季翀的心情不錯,她猜一切應當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為京城的沈元氏等人,二是穿到大魏朝就在社會最底層,看到了民不聊生,希望有人能中興大魏朝,讓普通人也能過上吃喝穿暖的小日子。
大鍋一鍋膾了所有的肉,小鍋里,沈初夏給幾位大男人烙了野韭菜餅,又用砂鍋炖小米粥,被抓、逃亡這些天都沒有吃好,今晚上終于可以一飽口福了。
月亮悄悄從地平線升起,結過一個多小時的烹飪、熬煮,誘人的湯湯水水終于都出鍋了,就著篝火,幾個吃的熱乎。
記得以前剛認識季翀時,一頓飯,他動不了幾筷子,似乎沒味口吃,可是今天晚上他的胃口似乎不錯,吃了很多。
吃飽乏困,簡易的洗簌之後,沈初夏並沒有客氣,挑了一間茅草屋先睡了,「殿下,我先休息啦。」
季翀寵溺的笑笑,「睡吧。」習慣性伸手去揉她的發端,被她頭一偏躲開了。
沈初夏得意的做了個鬼臉,「晚安,殿下。」
篝火燒得旺,熱氣被風吹到小茅草屋內溫暖宜人,有人守夜,她安心的睡著了。
北斗星掛在天邊閃爍,仿佛為世人照亮前行的道路。
京城內外,火光沖天,殺聲震天。
普通民居巷子深處卻漆黑一片,「佗叔,咱們的人去太師府附近,根本沒機會接近,現在還沒辦法混進去殺了高賊。」
老憨佗黑瘦的臉在火星光點中若隱若現,「楚王支援的人來得多嗎?」低低的問話,壓著燥動不安的情緒。
有手下回道,「看不清,反正現在沒能再次攻進京城。」
「上次能攻城進皇宮,應當是高忱有意放行。」老憨佗幽幽說道,「借他之手殺了小皇帝,現在高氏的目的達到了,不可能再讓楚王攻進京城。」
可是年輕人覺得懸,「高氏一黨畢竟只是個文官,做官貪婪可能有一手,不見得會打仗,我猜楚王會再次攻進京城。」
听到這話,頹廢的老憨佗精神為之一振,「是啊,是啊!」他怎麼會沒想到,楚王既然能在季翀手下逃月兌,說明他打仗還是有些本事的。
他突然站起來,在屋內走來走去,偶爾停下,雙眼雪亮,好像就要等到結果一樣。
攝政王府已經空了,蘇覺松帶著季氏一派官員避在不知名的巷子,高老太師派人找他幾圈都沒有找到人。
「大人,看這樣子,到天亮時,楚王怕是再次攻進京城,到時沒了小皇帝的束縛,怕是要直接登基。」有幕僚擔心。
「是啊,大人,我們的人手太少,到時會不會……」
蘇覺松打斷了他們的擔心,「諸位不必擔心,殿下自有謀斷。」
「是是。」擔心的官員被打斷,尷尬的閉上了嘴。
京城南,大運河閘口,看著火光沖天的京城,盧祁擔心的不得了,「不知母親怎麼樣了?」
「盧大人,你還是擔心殿下吧,要是殿下不知所蹤,你我的好日子可要到頭了。」
「別亂說。」盧祁短短三個字喝住了擔心的護船工,「趕緊值好崗。」
幾個護船工灰頭土臉的散去。
盧祁無奈的搖搖頭,季翀被楚王追殺之事,他知道,難道他就不擔心嗎?當然擔心,可是擔心有什麼用呢?
只能祈禱老天,讓京城內的老百姓能安然度過一劫。
平時溫和的張斐然,今天晚上脾氣相當大,不僅讓張家上下所有管事僕人安心的呆在家里不要亂走動,就連一向當家作主的妹妹也被他拉在,「不要出去亂走。」
「我……」張姝然掙月兌他哥的手,「我就是去看看酒樓鋪子,馬上就回來。」
「錢財仍身外之物,這個時候還看這些干什麼。」沒想到妹妹竟不听話,張斐然動氣,一臉嚴肅。
張姝然氣鼓鼓的非要出去。
「大管家,讓人攔著,要是你們攔不住,等戰事結束,我全辭了你們。」張斐然動怒。
張姝然見哥哥死命不讓她出去,氣的回自己院子。
回到小院,她仍舊尋找出去的辦法,甚至要結繩爬牆出去,嚇得丫頭連忙抱住她,不讓她攀牆,「姝娘,大人說的對,你不能隨意出去,大街上到處都是拿刀殺人的兵卒,一個不小心人頭就會落地。」
張姝然哪里听得了這個,一意孤行,非要出去。
候府里,僻靜的角落里,瘸了一條腿的田鐵生小聲道,「鸞娘,要是楚王奪了大魏朝江山怎麼辦?」
青鸞沒想到形勢會發展到這一步,她像熱鍋上的螞蟻,在角落里團團轉。
田鐵生被她轉得心驚,「我們要去找耿大人嗎?要他把小主人扶上皇位嗎?」
青鸞心亂如麻,喝聲道,「你以為我不想嗎?讓小主人登基問題不大,問題是登基之後,季翀殺回來怎麼辦?小主人藏了八年,一旦暴露,豈不是讓季翀逮個正著。」
「那……那怎麼辦?」田鐵生道,「我們總得找耿大人商量怎麼辦吧!」
這話是正經。
青鸞點頭,「你趕緊去太傅府一趟,問問太傅什麼情況,務必搞情楚季翀到底什麼目的。」
「是,小的明白。」得到了主心骨,田鐵生悄悄攀出了候府,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黑暗中,青鸞跪下,雙手合拾,心中念念有詞︰先皇陛下,你謀身後事多麼年,所有事都在你控制之中,可是不知為何,從去年開始,平衡的三角關系被破壞了,攝政王季翀得了民意,竟一切順當起來,竟隱隱有了登基初像。
難道你嘔心歷血謀化的這些都要化為泡影嗎?
不,不會的,先皇陛下,你雖體弱多病,可是你的雄才奇略就算逝去五年,依舊把他們這些人的人心算計的如此精準,請你一定保佑小主子能安然登基。
太傅府里,耿家父子站在樓閣一直盯著城門方向,隱隱的看到楚軍要攀上城門,淡定全無。
「父親,難道霸朝這麼多年的高氏一黨要折在楚王手里?」
耿太傅揪著心︰「高氏、季翀、還有被我們放走的楚王,他們形成三角綺立之勢,我一度以為,他們會拉劇多年,直到小主人能親政,沒想到……沒想到……先帝才駕崩五年,竟發生這樣之事。」
耿啟儒耿大人不無擔心的問︰「父親,要是楚王登基,我們會被他重用嗎?」
耿太傅眯眼,「楚王此人剛復自用,不一定!」
太傅府二公子院子,小耿大人被外面的喊殺聲震得連書都看不下去,書僮道,「郎君,大爺在老爺那邊,你就不過去听听什麼情況?」
「有什麼好听的。」小耿大人不以為意。
「要是有什麼不測,小的也好先準備好,一旦要逃就可以馬上出發。」
像是听到了什麼最好笑的笑話,小耿大人笑的前俯後仰,「全京城的人都逃光了,我父親與大哥也不逃。」
「啊……」書僮驚訝極了,「為什麼呀?」
為什麼?這種事怎麼能對一個下人講呢?
小耿大人眯眯擔笑,「佛說,不可說……不可說……」
「……」小僮心道不如暈死算了。
一覺睡到天亮,沈初夏伸伸懶腰起床了,一邊想著早上做什麼早飯,一邊出了小茅草屋,她以為季翀在另一間小屋,叫道,「殿下,早上想吃什麼?」
木通上前,「沈小娘子醒啦!」
「你們殿下還在睡?」她指指另一間小茅草屋。
木通咧嘴,「殿下不在茅草屋。」
「……」
木通道,「殿下有事出去了。」
沈初夏有些疑惑,「他昨天晚上有在這里睡嗎?」
「當然。」木通為主人辨解,「主人是三天更出去的。」說完之後,意識到自己口風不緊,補救般捂嘴。
沈初夏感到好笑,隨口問︰「那回來吃早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