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其殘暴……」
瑪麗站在大街上,鼻尖中不斷竄出難以忍耐的死肉臭味。天氣燥熱,不過是幾分鐘,蠅蟲就已經爬在了死尸身上。
一條街上全是殘尸斷肢,內髒橫飛倒掛,處處都燻蒸著灰黑色的鬼氣。
一眼看去,甚至看不到盡頭, 就像是血肉堆築了一跳路一樣。
「這些可都是平民……」
瑪麗俯來,手指微微觸踫了一下一個死者僵硬的面龐。
然後,拳頭微微攥緊。
「姐姐……氣味好重……」
安有些害怕地說道,小孩子的敏感程度很高。
那股肉臭味兒讓她感到非常不適。
瑪麗微微閉氣,臉色變得陰沉恐怖。
她看向大道上,一路碾壓過去的痕跡。
看得出來,制造了這波可怕殺孽的人,最後是往13號紅樹區去了。
「不要睜眼, 不要害怕, 安。」
瑪麗淡淡的說道。
「姐姐要帶著你去殺人了。」
「殺人?」
安有些疑惑地問道。
「……」瑪麗站起身來,身上陰沉的氣勢讓蒼蠅都不敢出聲。
她的殺意前所未有的澎湃。
「殺一個……」
「死不足惜的渣滓!」
……
「死不足惜的渣滓!」
草帽海賊團站在一條鋪滿了尸體的街道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路飛微微按下了自己的草帽,一直以來掛著的樂天笑容完完全全消失不見。
山治抽煙都有些嗆到,猛咳幾聲後,怒然掐滅了手中的香煙。一雙大長腿在沒有沾血的石板上輕輕摩擦。
索隆閉著眼楮,看似平靜。但他手上握著刀柄的手指指節已經漸漸發白,三把刀都微微出鞘,寒光迸射。
烏索普和娜美兩人都是臉色發白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也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憤怒。
弗蘭奇擰動自己的拳頭指關節,一張剛硬的臉上此時隱隱有壓不住的怒氣升騰。
布魯克輕輕地敲動自己的杖劍,白骨的夾縫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這麼多年來從沒見過這種……」
布魯克說到一半, 說不下去了。
而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人彎著腰, 撫模著一個孩子已經漸漸僵硬的面容。
「人人死而平等, 生亦然平等。」
他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
「大海上能有多少人明白這個道理?」
「合一弦……不要太沖動!」
索隆開口提醒道, 「敢在香波地群島上這麼干的,不會是一般人。」
「我很冷靜。」
合一弦緩緩說道。
合一弦在旅途加入了草帽海賊團,作為一個醫生。
航行路上,雖然失去了一個醫生,但是又得到了一個醫生。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歷史的車輪吧。
草帽團中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但是他高超的醫術、儒雅的性格都讓人頗有好感。更加上他見聞廣博,甚至對于新世界的很多事情都了如指掌,路飛也很歡迎有這麼一位伙伴的加入。
但現在,他一向溫和的氣質蕩然無存,站在他身邊,草帽團的眾人能感受到的只有冬風一般的冷徹。
雖然,路飛身上的氣勢也大差不差了。
「我無數次的思考過一個問題——如何拯救蒼生。」
「正是因為這點,我才去學習的醫術。」
「但是學醫救不了世人,我越是旅行就越明白這一點。」
合一弦長吐一口氣,轉身看向草帽團眾人。
最後,目光定在路飛身上。
「憑什麼他們要橫遭如此不幸?」
合一弦並沒有說「他們」是誰,但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毀滅凶手才應該是理所應當。」
「這才是平等的生與死!」
「船長, 還請下令吧。」
合一弦一番話說完, 便不再說話。
草帽團的眾人也看向了路飛, 所有人都做好了戰斗準備。即使是娜美和烏索普, 這個時候也舉起了手中的武器,臉上沒有半分動搖。
曾經遭遇過不幸的他們,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心在滴血。
路飛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目光迥然。
「走。」
八人隨著這句話齊刷刷地動了,沒有片刻猶豫,沒有半分遲疑,
凌然的氣勢從這個團隊上升起,一如當年朝陽初升的羅杰海賊團一樣。
只不過,這次他們是去殺人的。
……
第17號紅樹,火焰坦克海賊團、破戒僧海賊團和廣播海賊團正在與一個人對峙。
整片街道早就被海軍清空,游客們被緊急遣散。
倒不如說除了基德海賊團動作太過迅速,海軍已經把其他海賊團登陸處附近的人員全部盡可能地疏散了。
整個香波地群島現在都陷入了極高危險等級的戰備狀態,幾個仍然在島上游玩的天龍人已經被隱藏在暗處的CP0接走了。
而此刻,一人擋在三個海賊團前方的,正是做完基本指揮調度後,緊急趕出來維護島上秩序的庫爾曼。
他已經就香波地群島上目前的狀況向海軍本部求援,而黃猿大將此時已經在趕往香波地的路上了。
而在大將趕到之前,香波地的海軍根本靠不住,cp組織的人也不會服從他的命令。
能住擋在這些超新星面前的,也就只有庫爾曼等人了。
「真是出乎意料……想不到你們三個海賊團居然湊到了一起。」
庫爾曼沉聲說道,眼神微冷地看著眼前的三人。
阿普,貝基,烏爾基。
「呵呵,這只不過是一次巧合。」
貝基用他那種標志性的煙腔呵呵笑道,充滿了莫名的自信。
「哦吼,但是你的膽子不小啊,菜鳥。怎麼一個海軍不帶著一群人就敢擋在我們面前啊?」
阿普一臉惡劣的笑意,一雙長手夸張地揮舞,習慣性的對著庫爾曼挑釁。
不過庫爾曼並沒有在乎阿普的話,早年他听到的比這惡劣的言語不少,對于阿普這種低劣的垃圾話早就免疫了。
至于為什麼沒帶人一起——一般的海軍士兵對上這些超新星,就像是自己對上普通海賊那樣,完完全全的一邊倒。
這種情況下帶了的話不但起不到多大作用,反而有可能拖後腿。
不過,以一敵三啊……
庫爾曼微眯著眼楮,掃過眼前不慌不忙的三人。
有點困難。
他們六人中,只有瑪麗的實力一騎絕塵,擁有堪比中將級別的戰斗力,可以對上這些超新星,來多少都不虛。
其他五人,雖然單殺超新星不成問題,只是要同時以一敵多的話,終究有點困難。
當然,其他海賊可不知道這一點。
這個時候庫爾曼還沒有被正式授勛,所以就他們看來,眼前的庫爾曼氣勢不小,但是卻沒有軍餃。
有一身海軍披風,但是身後又沒有士兵跟隨。有些士兵從這附近經過,又匆匆走開。
「大概是因為這只是一個小兵?有點天賦的小兵?」
「怪槍」維特吐著舌頭嘻嘻笑道,而這點也得到了多數人的認同。
「大概是因為持才自傲,所以才沒人跟著他來吧。」
「蠢貨。」
「沒人願意跟著你來嗎,海軍還真是可憐呢。」
烏爾基搖了搖頭,雖然是一個海賊,但他也是一個僧人。
看著眼前形單影只的庫爾曼,他出言勸誡道︰
「離開這里,海軍。我們可沒想過惹事,現在走開,我們不追究你。」
「喂喂,烏爾基,你可別隨便代表我們啊!」
阿普不滿地嚷嚷道。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有意思的海軍,把他放跑了,那我就來找你玩玩!」
「阿普,慎言。」
烏爾基仍然笑眯眯地,但他的眼神漸漸變得危險。
回過頭去,手中的棒槌已經蓄勢待發。
「啊叭叭叭叭!怎麼,想和我打?」阿普向後一跳,拉開距離。
「難怪被叫做破戒僧,這麼容易發火果然當不成僧人。」
「都冷靜些,你們這個時候起內訌干什麼?」
貝基皺了皺眉,出聲提醒道。但顯然,烏爾基和阿普對他都是愛答不理的。
于是,貝基的額頭上也難免青筋暴起,摘下口中的雪茄,看著對峙的烏爾基和阿普,心里想著什麼誰也看不出來。
沒錯,就這樣就好……
庫爾曼看著眼前的幾個人,微微松了一口氣。
海賊之間內訌,他就會輕松很多。
遏制住了這一批海賊,一口氣牽扯住三人的話,那麼香波地群島上的壓力也會小不少。
目前還有德雷克海賊團和基德海賊團沒人牽制,心髒海賊團、波妮海賊團和草帽海賊團都有人看著了,相信他們不會出錯。
只剩下兩個海賊團,應該——鬧不出太大的問題……
「!」
庫爾曼眼神一縮。
「咦,奇怪,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麼怪味?」
阿普忽然動了動鼻子,臉色怪異的說道。
「的確,很熟悉的氣味。」烏爾基也收起了手中的棒槌,疑惑地環顧四周。
「這種氣味……」
貝基的臉色微微一變,目光不斷地掃視。
他已經知道這是什麼氣味了,但他好奇的是這股氣味的源頭在哪里。
視野之內可沒有鮮血啊。
「……血腥味。」
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他們耳邊傳來,三人望向聲源處,只見庫爾曼已然轉過身去,看向遠處好幾個街區後的紅樹區域,仿佛看得到那里有什麼一樣。
事實上,庫爾曼的的確確看得到那里發生了什麼。
他的果實能力已經告訴了他一切。
血腥味,越來越重。鬼火在他的眼中,幾乎已經覆蓋了半片天空。
這勾起了他的一些,埋在內心深處不願回想起的回憶。
曾經北海的萬頃碧波上,他還只是一個尉官。而他的將軍站在船頭。四國斬之戰,沒有人料到伽治居然有那種實力,以一國之力碾碎四大國家的全部艦隊。
大海的波濤澆不滅的火焰燃燒在破碎的戰艦上,曾經帶領他們征戰的將軍燃盡了自己,在杰爾馬部隊悍不畏死的人潮中力竭戰死。而那個時候,他的果實能力才第一次達到了使用條件。也就是那一戰,他帶著自己僅剩的戰友,懷揣著將軍的意志生生鑿穿了杰爾馬王國的軍勢。
數不清的死者冤魂喚醒了來自地獄的軍隊,跟隨著庫爾曼而戰。而那就是他果實的能力。無論杰爾馬的軍隊多麼可怕,多麼悍不畏死,終究是人,是活物。悍不畏死,不意味著他們真的死不了。而會死去的軍隊,不會是不死的軍隊的對手。
他可以操控地獄的軍隊,也可以看見冤魂的身影。只有在死者堆積成山的地方,果實的力量才會響應。而如今,庫爾曼感覺到了,地獄的軍隊正在慢慢復蘇。
(果實設定詳見作品相關)
感受著體內蘇醒的力量,看著遮蔽了半個天空的亡靈鬼火,這意味著什麼,庫爾曼很清楚。
「死了多少人……」
「數千?數萬?」
沒有這個程度的死亡數量,他的果實能力根本不會有半點動靜。
當年在北海,死去沉海的士兵足足數萬,這才堪堪達到了初次覺醒能力的條件。
而這次死去的是誰?
香波地群島分散的海軍士兵不可能遭遇這種力量懸殊的屠殺,那麼如此高密集的死者到底是什麼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普通人正在遭受難以想象的傷害,庫爾曼微微睜大了眼楮。
看著能遮蔽住半個天空的冤魂還在不斷的增加,他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是誰!」
他發出一聲如受傷的猛獸一般的低吼,一個箭步疾奔出去,裹挾著浩浩蕩蕩的殺意。他現在沒時間在這里糾纏了。
百姓在慘遭屠戮,他必須去阻止。這是他的正義。
「哼,想跑?」
阿普看著轉身飛奔出去的庫爾曼,雙手猛地一拍。
「刮盤‧斬!」
兩道音波飛出,轟在庫爾曼面前的街道上,轟起一片碎石,緊隨著的刮盤‧爆連續不斷地轟擊在庫爾曼身上,激起了遮天蔽日的煙塵。
這時候,阿普才後知後覺地一拍腦袋,大聲叫道。
「啊,不好,出手太重了!一下子打死了,沒得玩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他的臉上笑容始終沒有褪去,仍然惡劣。
「你這家伙……真是惡心啊。」
烏爾基一副無語的樣子看著阿普。
阿普跳了一下,雙手擺出一個架勢。
「我忍你很久啦,破戒僧,你作為一個海賊還在同情海軍嗎?」
「我不是在同情一個海軍,只不過我羞于和你這樣的家伙為伍。」
烏爾基沉悶地說道,也擺出了一副戰斗架勢。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連帶著兩個海賊團之間也劍拔弩張。
一場大戰隨時有可能爆發。
「都住手!」
貝基大聲喊道。
仍然是猴子一樣敏捷的阿普率先反應過來,不滿地對著貝基叫道︰
「匪幫,這又管你什麼事情……呃……」
說到一半,話說不下去了。
烏爾基也眼神一凝,目光定住。
漫天煙塵中,一個持刀人影緩緩從煙霧中出現。
他站在那里,身上的軍裝被炸得破破爛爛的,披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露出了肌肉精悍至極的上半身。
上面覆蓋著的一層漆黑色物質,讓他的身體看起來宛如鋼鐵。
令所有海賊都目光微震的是,庫爾曼上半身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傷痕。
「看來你說的不對啊,阿普。」烏爾基笑著說道,「這家伙不可能是什麼菜鳥。」
「你這家伙,居然沒有死嗎?」
阿普感覺自己臉有點燒,剛剛那麼自信的出招,現在看來似乎除了轟爛了別人的衣服以外,對對方沒有半點傷害。
「啊叭叭叭叭!不過這樣也好,事情變得更有趣了!」
阿普說著,大手一揮。
然而,對面的庫爾曼卻沒有任何反應。
他的雙耳,正緩緩地向下滴血。
阿普的音音果實攻擊範圍取決于目標的听覺範圍。但為了使攻擊生效,需要對手‘听到’它們。這個情報是瑪麗告訴庫爾曼的。
現在庫爾曼破壞了自己雙耳听力,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稍微克服了一點阿普的果實能力影響。
這一點只是眨眼間就被三個海賊超新星看出來了。
「好狠的男人……」貝基心下變得謹慎,他已經意識到了眼前的男人不簡單。
烏爾基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他本來就殺心不重,對此也只是感慨一下庫爾曼的下手果決。
「居然想出這種辦法來克服我的果實能力……」阿普咧嘴笑了笑,「但我可不是純靠果實能力的啊,啊叭叭叭叭!」
說罷,他抓起兩根十手,徑直沖向慢步向他們走來的庫爾曼。
「來看看我這一招! 啦!」
只是一瞬間,阿普就展現出了遠超其他兩個超新星的速度,幾乎是在一眨眼就出現在了庫爾曼頭頂,雙手猛地向庫爾曼砸下。
速度好快,體術很強!
烏爾基和貝基看著阿普都是一驚。
這個速度的攻擊,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們也會狠狠地吃上一壺。
而這一刻,庫爾曼低垂著的頭顱抬起,目光仿佛看穿了一切,直視著阿普的雙眼。
他的碎發此時完完全全地張揚起來,臉上鬼氣森森,雙目由漆黑的顏色變成了淡灰色。
他半虛化的身上燃燒著的灰色火焰,看的所有人心中發涼。
「厄運戰車。」
阿普的動作忽然僵住了。
「……這是什麼?」
阿普不可思議地低聲說道。
空氣中灰白色的氣體忽然暴動,顫抖著形成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巨大骷髏。
「嗡——」
劍鳴聲。
「轟!——」
庫爾曼的身體忽然爆閃出去。
一道雪白的清輝閃過,所有人的視野中這一刻只有清澈的雪白。
「什麼!」
剩下的眾人忍不住捂住眼楮。
白光一閃而逝,只是一頓,海賊們就再一次睜開眼楮。
然後,迫不及待地看向阿普和庫爾曼交戰的情況。
——戰斗已經結束了。
庫爾曼再次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剩下的海賊面前,劍尖抬起,對準了三個海賊團的人。
而在他的背後,阿普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
空氣陷入短暫的沉默。
阿普緩緩地蜷曲起身體,下一刻,翻著白眼,仰面而倒。
鮮血從他的身上迸射出去。
一道細長而可見血肉的傷口從阿普的肩膀劃到了側腰,幾乎要把他整個人一分為二。
「先生!」
廣播海賊團的人齊齊驚呼道,數不清的武器舉了起來,對準了庫爾曼。
而烏爾基和貝基也是駭然,做好了戰斗駕駛,氣勢瞬間變化。
……剛剛發生了什麼?
一招?
雲切之上,一滴血緩緩滴落。
這是雲切在庫爾曼手中第一次見血。
「鬼神火身。」
庫爾曼身上緩緩升騰起一絲灰色的氣體,連帶著雲切都如同潛藏在雲霧中一樣。
「這是警告。」
他緩緩開口說道。
「你們,不許再走動一步。」
無聲的灰色氣息漸漸從這片大地上升起,所有活著的生命都本能地感到了戰栗。
這不是實力差距的問題,這是生物對于死亡本能的恐懼。
「你們之前是說——‘沒人願意跟著你來’,是嗎?」
血氣升騰,大地漆黑,腥臊的味道在天空中凝成了化不開的黑霧,太陽光透過黑霧,猩紅地染在霧氣中浮現出的甲冑上。
隱約之間,數不清的業火在空中浮動,而金戈鐵馬之聲驟然響起,磷火間如同地獄旌旗狂舞,骷髏與幽魂在其中搖曳生姿。
街道上,房頂上,天空中,數不清的士兵從黑霧中現身,沉默不語,邁著整齊而鏗鏘的步伐,緩緩地圍住了海賊們。
「死者行軍。」
無聲。
無言。
庫爾曼平靜地看著剩下的海賊們,看著他們漸漸蒼白的臉色,以及他們漸漸開始顫抖的身體。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所以不要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