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竹木森內萬籟俱寂。
夜空中繁星點點，風中還飄蕩著片片落葉，自帶著一股淒美之意。
紅竹庭院中，紅葉變得好大好大，仰躺在地，化身為一張柔軟大床。
而在她毛茸茸、軟乎乎的肚皮上，杜愚正仰躺著，擺弄著手機。
許是因為環境的影響，杜愚一邊刷著書屋公告，嘴里無意識的輕聲哼吟著︰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竹葉飛，竹葉飛，你在.」
紅葉听著熟悉的歌謠，眼神不免有些傷感。
短暫的重逢歡喜過後，又會是漫長的離別。
紅葉抬起巨大的熊掌，掌下的軟墊，輕輕蓋在了杜愚的身上。
這首歌，她會。
早在上次杜愚無意間哼吟過後，她就請求過杜愚，並學會了這首旋律很美、卻有些傷感的童謠。
但學會了之後，她並未哼唱過。
因為那會讓她想起某人。
路，一直是紅葉自己選的。
晉升御妖將的杜愚，又一次空出了一個穴位家園，但紅葉沒有開口請求。
杜愚來，她可以離開自己的部落，前來陪伴。
杜愚走，她就要返回部落，繼續擔任一族之長。
與世間的絕大多數的妖獸種族不同，蚩熊，是部落文明下的個體。
部落中的每一只蚩熊，都有自己的角色與職責，更有凌駕于個人情感之上的使命。
紅葉不能走，確切的說，她會一直扎根于此。
只是這一次，又該以什麼樣的理由，約定再會之期呢？
晉級妖帝‧小成期麼？
倒是個好想法，畢竟自己很快就要晉級了。
但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他和自己一樣，也有著獨特的職責和使命，自己.似乎不該這樣打擾他。
「 ？」杜愚換了個動作，枕著右臂、側身躺在蚩熊大床上。
而他的手臂和半張臉，統統陷入了紅葉那毛茸茸的肚皮中。
杜愚左手點著手機屏幕，看著書屋公告上的獎勵︰妖燈樹苗。
一直以來，大夏書屋對于排名前列的學員，都是贈予些許妖燈魄。
毫無疑問，每一枚妖燈魄都是價值連城的，大夏書屋在培養紙鶴門徒這一方面，算是很舍得了。
但是這一次，前三名不再給妖燈魄了，而是直接給妖燈樹苗？！
我滴媽耶~
不再給你金子了，而是給了你那一根點石成金的手指頭。
這麼下血本的嘛？
杜愚暗暗點頭，倒是件好事兒，正好顏組織三員大將，直接包攬前三名，一次性帶三株樹苗回來。
嗯.就很完美~
杜愚可是底氣十足，畢竟現在的顏組織三人都是御妖將級別。
紙鶴門徒們有一個算一個，在三人面前，哪個不是小弟弟小妹妹呀？
話說回來，此次考核，每個省份的參考學員增加至七人了。
當杜愚點開少海省紙鶴門徒名單、見到李夢楠的名字在列之後，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杜愚、林詩唯、劉駿采、林詩浩、劉駿星、李夢楠
杜愚本以為最後一位入選的會是林詩姜，畢竟李夢楠曾說過，她和林詩姜在古荒城內配合極好。
卻是不想，少海省的最後一個名額，給了劉家八駿‧劉駿虎。
對于此人入選，杜愚是有點疑惑的。
在他的印象中，駿采口中的「虎子」是一位莽夫+酒鬼。
且在八駿內部，劉駿虎一直位列中下。
拋開已經入圍的劉駿采、劉駿星不提，其兄長劉駿龍，以及劉駿崢、劉駿嶸等人，應都在他之上？
還有那最古早的劉家第一駿‧劉駿騰。
第一戰紅藍初遇時，那不可一世的劉駿騰，在開場沒多久，就被杜愚一箭射沒了影兒。
這都已經過去好幾場期末考試了，時間跨度近2年，劉家第一駿還沒緩過來吶？
本王的那一箭，後勁兒是不是太大了些
其實這事兒就賴劉駿騰！
非得搞什麼王見王，開場就要單挑。
見！讓見！
見出事兒了吧？
「厲害了。」杜愚撓了撓頭，只覺得自己對李夢楠的關心還是太少。
若是自己看過上一屆古荒城考核的話，應該能順便見到劉駿虎是怎麼強行超車、殺出個名堂來的。
「嚶~」
「想起之前考試的事了。」杜愚揉了揉軟乎乎的蚩熊肚皮，回應著，「對了紅葉，我得走了，還有幾天就是期末大考了。」
「嚶。」
「是啊，我們的期末考試，就像是你們蚩熊一族的大比武一樣，非常重要。」杜愚耐心的解釋著。
「嚶？」
「倒不是打擂台、拼勝負，更像是共同執行一項任務。」杜愚惡狠狠伸了個懶腰，口中打了個哈欠。
「嚶！」
「嗯嗯，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夜幕繁星下，竹院紅葉人。
低聲細語伴著聲聲嚶嚀持續了好一陣，最終歸于沉寂。
微風吹過，帶著一片飄搖的紅色竹葉，掠過杜愚沉沉入睡的面龐，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時分。
杜愚坐在庭院竹桌前，喝著竹葉茶、吃著野果，只感覺自己的日子快過成青師的了。
而在他的腳邊，還放有一只小竹簍，里面裝著十多顆紅彤彤的大石榴。
千萬別被它誘人的外表欺騙了，這是妖植果實‧火榴果。
它很甜，但不是人類能承受的甜度範疇。
火榴果能甜到人們惡心反胃、頭暈目眩，一口吃下去，人族怕是2、3天都吃不進去飯！
這是杜愚特意討要的，他準備一會兒把果子送去山之界，給小焚陽吃。
至于小焚陽通過誰的嘴來吃.
嘿嘿~
某人，感受一下本王的甜蜜暴擊吧！
「不用傷感。」杜愚拿著竹木杯，喝了一大口茶，「我隨時可以來。」
紅葉輕輕點頭，幫杜愚添茶。
看到紅葉這反應，杜愚就知道，她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
「紅葉，我不再是當年的我了。」
「嚶？」
杜愚笑著仰頭，看著身旁的大蚩熊︰「雷竹部落的蚩熊們，在晉升妖帝之後，是不是可以短距離閃爍，類似于瞬息移動？」
「嚶。」紅葉點了點頭。
杜愚︰「我也能。」
「哦？」紅葉很是驚訝，妖魄也罩在了杜愚的身上。
杜愚︰「而且我不只能短距離閃爍，還能遠距離傳送，我是以撕開空間裂縫的方式，穿梭各地的。」
紅葉心中一動︰「主人就是通過這樣的方法，去往了灰燼大陸？」
這些天來，杜愚倒是和紅葉說了些許灰燼大陸的見聞，對于那一方異世大陸，她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嗯。」杜愚的身上，忽然浮現出一道漆黑的人影輪廓。
紅葉眼眸一凝，上下打量著黑袍人。
英武、肅穆。
好強大的生靈！
這氣質.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啊？
世間的妖兵，大都有比較清晰的品質分級。
但上古靈器不同，每一件都有著獨特的功效，也都在自己的領域內稱王稱霸。
但身為妖帝的紅葉，依舊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因為紅葉見過杜愚的影蠱塔，也見過杜愚的山海鐘。
而眼前的這一尊器靈，比鐘與塔給她帶來的震撼更甚！
既然靈器沒有高低之分，偏偏紅葉卻分出了高低，這無疑是極其矛盾的。
它們的區別在于氣質，
而氣質的養成，在于過往經歷，在于閱遍世間的雙眼，在于頭頂三尺的信仰！
若妖兵妖獸有「聖格」一說，那麼上古靈器許該用「神格」來形容。
太虛斧絕非是神格初現，而是已經形成。
它的神格，必然是在無窮無盡的戰火中，逐步淬煉出來的。
也許，這一尊神格是在灰燼灑滿家鄉、舊主黯然隕落的那一刻，最終成型的。
又或許，是在太虛認清現實、道心破碎，又被杜愚硬生生拽回懸崖、重試信仰的那一刻成型的。
無論如何，紅葉見到了一個令她仰望的存在。
關于灰燼大陸，杜愚只給她粗淺的講了些許見聞。
而在太虛的身上，紅葉仿佛見到了一座崩塌的世界！
她見到了一片廢墟，也見到了其中佇立著的、默默守望的生靈。
「嚶。」紅葉後退了一步，她籠罩在杜愚身上的妖魄，緩緩收了回來。
太苦了呀。
太悲傷了些.
杜愚︰「標記一下這里，太虛，以後我們常來。」
「是。」太虛閉上雙目，靜靜感受著什麼。
片刻過後，太虛標記了方位，卻並未立即消失。
他睜開了雙眼，看向紅葉，腦中也向杜愚發出了一道請求。
杜愚手掌微微一僵，道︰「可以，拿去用吧。」
隨著杜愚的許可，待他再次開口時，語氣已經變了，滿是滄桑︰「我感受到了你的心。」
「嚶。」紅葉知道，這不是主人在說話，而是來自神秘器靈。
太虛︰「在我的家鄉世界，也曾有數不盡的蚩熊。
它們遠離塵世喧囂，深藏幽篁內。
而當灰燼飄落時，蚩熊一族是最早現身的，也是最先幫助雙生樹、幫助人族軍團的。」
「嚶。」紅葉輕輕點了點頭。
太虛︰「但我們失敗了，一敗涂地。」
紅葉眼神復雜，不知該如何回應。
太虛環顧四周，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竹海，輕聲道︰「這里很美。」
紅葉︰「嚶。」
太虛轉過頭，輕輕望著紅葉︰「願你的家鄉，與我的不同。」
「呼~」
太虛悄然消失，融入了杜愚體內。
紅葉望著太虛消失的方位，久久不語。
從始至終，杜愚都沒有阻止太虛言語，此刻恢復身體控制權的他，拎起了腳邊竹簍，站起身來。
「走啊，紅葉。」
「嚶」
一人一熊走出了竹院，杜愚背著竹簍，抱住了紅葉的手臂︰「我走後，要更努力的修行呀。」
紅葉點了點頭︰「嚶！」
「這個是我的手機，一會兒我托人給你拿一張電話卡過來，我已經把我的號碼存在手機了。
你想找我，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吶，這個就是我的名字，一點就能通電話了。
若是找不到我，你就打給青師，她會通知我的」
紅葉稍稍低頭，看著身旁細心叮囑的人族少年。
隨著他的輕聲細語，她那復雜的眼神，漸漸柔軟了下來。
「喏。」杜愚將手機放到紅葉的熊掌中，「打電話的時候，記得來紅竹庭院。
我保證，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你面前紅葉？」
「嚶~」紅葉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
一人一熊走出了蚩熊部落的範圍，杜愚四處尋了尋，找到了一個攝像頭，當即擺了擺手。
不一會兒，兩名身穿迷彩的將士，小跑著來到了杜愚面前。
士兵們的態度很是恭敬︰「杜先生，您叫我們？」
對世人而言，杜愚的名頭很響。
但在這竹木森內，杜愚可不止是聲名赫赫那麼簡單。
他的功績，讓他成為了竹木森內最特殊的人。
杜愚態度很是友善，歉意道︰「和你們報備一下，我就在此處離去，不原路返回了。
竹木森外面人員眾多，我也不好當眾施展一些技法。」
士兵們面面相覷，還不太清楚杜愚要做什麼。
但大概能推測出來些許。
只是推測出來的結果過于驚人，哪怕是杜愚這樣的冠世才俊，兩位士兵也不太願意相信。
只見杜愚後退數步，手中憑空出現一柄虛幻戰斧。
足有兩米長的斧頭，被他握住斧柄中部，負在身後。
相比于之前揮舞戰斧，此時的杜愚，已經有了些斧技基礎。
他向後揮砍的動作更加標準，也更加干脆利落。
「呲！」
詭異的聲響突兀傳來，一股劇烈的能量波動蕩漾周遭。
兩名士兵面色驚駭，眼看著一條空間裂縫，被那虛幻的斧刃硬生生撕扯了出來！
「麻煩了。」杜愚轉過身，對著兩位士兵點頭示意。
隨後，他對紅葉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步步向後退去。
「嚶~」紅葉一只熊掌捧著手機，另一只熊掌連連揮擺。
視線中，拎著太虛斧的杜愚，就這樣一步步退進了空間裂縫內，墮入一片虛無。
「唰~」
空間裂縫悄然消散，杜愚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就仿佛.他從未出現過一樣。
紅葉的熊掌僵在半空中，緩緩放了下來。
她低下頭，看著掌中的手機，眼中的失落也被沖淡了些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