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衣發現,盛寶齡的視線,在那她刻意挑的人身上停留了許久,心都快擰一塊了。
若真瞧上了也好,雖不能得裴大人,有個相似的在身旁伺候也是極好了。
以慰相思。
盛寶齡微不可見的看了秋衣一眼,眼中神情不明,心里復雜。
秋衣怕是誤解了什麼。
「邊上那個,留下罷。」盛寶齡聲色微沉。
秋衣微微一愣,看了過去,邊上那個
並不是她挑的那個。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幾個人中,話最少一直垂著臉的那個被留了下來時,似乎自己都有些驚訝。
其他沒挑上的,盛寶齡命人送走,再未多看一眼。
送走時,秋衣又忍不住多看了那神似裴辭的小太監一眼,是娘娘真沒這份心思,還是這人不夠像?
而此時,盛寶齡指尖翻動奏折的間隙,時不時問了幾句那留下來的秉筆小太監。
「進宮多久了?」
那小太監一直垂著臉,跪在下方,聲音低低,「回太後娘娘,奴才進宮一年了。」
「識字?」
「回太後娘娘,奴才略識得幾個字。」
盛寶齡淡淡得應了一聲,「起來罷,以後便留在慈寧殿。」
這時,秋衣,緩步進殿,盛寶齡沉聲,喚蒹葭,帶著那小太監去收拾行囊住下。
蒹葭隱隱感覺自家娘娘好似情緒不太對,可又滿頭霧水,只能帶著那小太監退出慈寧殿。
蒹葭前腳剛走,盛寶齡便抬眸,望向下方的秋衣。
秋衣當即下跪,「奴婢知錯!請娘娘責罰!」
盛寶齡目光平靜而冷淡,並沒有動怒,「說說,錯哪了?」
這般態度,不免讓秋衣有些愣神。
一時間,她竟是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猶豫片刻,「奴婢不該揣測娘娘心思,更不該將人領來」
秋衣並未將話說個清楚明白,唯恐隔牆有耳。
盛寶齡久久不言。
秋衣一時間,心里有些忐忑。
過了半晌,盛寶齡沉聲,「你是錯了。」
她起身,緩步走下,行至秋衣身旁,垂眸看著秋衣,「卻不只是錯在方才那兩點。」
這時,秋衣發現,自己是真的無法參透自己主子的想法。
盛寶齡聲音低沉,「你心知揣測錯了,這會兒便不該再來請罪。」
宮中眼線多,若是適才人中,有一個生得與裴辭相像之人的事傳了出去,秋衣又在事後請罪,便是原先無人想到這一點,這會兒也該想想了。
若是自己真將那人留了下來,此事傳了出去,且不論自己顏面,更是會引起旁人對裴辭的非議。
秋衣心驚,這會兒才算徹徹底底清醒。
她只想到,尋一個相似之人,卻未想到其他後果。
「奴婢知錯!」
盛寶齡忽覺頭疼,擺擺手,示意秋衣下去,「下去吧,哀家想一人靜靜。」
秋衣走後,整個慈寧殿,頓時靜了下來。
盛寶齡打開盒子,從里頭撿出一顆香丸,添進香爐中,直到熟悉的香氣在殿中彌漫開來,心才靜了幾分。
秋衣今日之舉,確實讓她惱。
且不論她對裴辭到底有沒有那種心思,退一萬步講,縱使她對裴辭真有什麼心思,也絕不會尋一個相似之人在身旁。
如此之舉,不僅輕賤了自己,更是有辱待自己那般敬重的裴辭。
慈寧殿的一舉一動,小皇帝知曉不多。
可此時,宮外,裴府中。
裴辭半倚床榻,手中是藥碗,藥液溫熱,便是聞著,那苦澀的味道,都讓人忍不住擰眉。
可裴辭,卻是一勺接著一勺,舉手投足慢條斯理,過分白的膚色,更是讓整個人,透著一股子仙氣。
「大人。」侍衛將宮中眼線剛遞來的消息,遞給了裴辭。
信中所言不多,便是這兩日發生的事。
太後身邊缺個伺候筆墨的,慈寧殿的秋衣,挑了幾個,其中便有一個,三四分像自己。
字認得也算許多。
可太後,卻是挑了個最不起眼的。
秋衣而後向太後娘娘請罪。
裴辭指尖捏著這一紙消息,丟進了火盆子里頭,很快,紙張便燃為了灰燼。
他想起,挑人的秋衣,便是在宮牆那處時,目睹自己與盛寶齡同行的那個宮人。
兩日後,她便尋了一個長相與自己相似之人,送到盛寶齡眼前。
裴辭大拇指與食指指月復反復摩挲著那串佛珠,她身邊的人大約是在揣則她的心思。
可請罪,是揣測對了,還是揣測錯了?
她的心思,又是什麼?
裴辭薄唇緊抿,一時間,連裴婉敲門的聲音,都未听見。
裴婉推開屋門,走了進來,「兄長今日覺得如何?」
她目光在屋里亂瞟,觀察著,想知道,會不會有點什麼蛛絲馬跡,能讓自己找出能讓這個心如頑石的兄長動了凡心的人。
裴婉一直覺得,人活著,總該有些盼頭,有了盼頭,才能更想活下去。
而裴辭這麼些年,給她的感覺,便是在這世上,毫無牽掛,每一次病發,都好似要徹底離開裴家。
他像生來便是這般薄情的性子,無論待何人何事。
而前兩日,他犯病昏迷時,緊緊抓著那手扎,宛如救命稻草般,讓裴婉驚覺,或許這個兄長,如今,有了牽掛之人。
一個,能在這世上,留住他的人。
而今,她要做的,便是找出來這個人,若能好言相勸的,亦或者是高價彩禮,那便皆大歡喜。
可若不能,她這個做妹妹的,只能拿棍子拍暈了將人綁來,與兄長喜結連理。
裴婉心里的小九九,裴辭半點不知情。
「已經好全。」
裴婉卻在心里哼一聲,每年都這麼說,可還不是年年犯病?
還一次比一次嚴重。
她在屋里四處環顧,發現,不但沒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就連那原本一直放在床榻上姑娘家的手抄,這會兒,也不見了蹤影。
顯然,是被裴辭收起來了。
裴婉一時間,心里都不是滋味。
莫不是這姑娘,當真瞧不上兄長,才讓兄長這般小心翼翼,苦相思?
裴辭端起一旁方才放下的藥碗,將里頭殘余卻早已涼卻的一飲而盡,一旁的侍衛連忙上前接過藥碗退下。
裴辭這才拿過一旁的冊子,翻開看。
裴婉的手微微撐著半邊臉頰,端詳了裴辭許久,冷不丁問道,「不知兄長那日雪夜,去哪了?」
裴辭翻動頁面的指尖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