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不來了。」
盛鞏道,裴辭身子不適,想來又要修養好一段時間,何況先生也走了,他們也沒什麼機會來盛府了。
可听著,他這心里頭總有那麼些許不對勁,盯著眼前的妹妹看,目光有些幽深,「怎麼突然問起這了?」
盛寶齡心一「咯 」,頓時心慌,不由攥緊了袖口處的衣料,唯恐被盛鞏看出了心思。
「便…便只是問問。」
可看著她這副受驚的樣子,盛鞏卻眉頭蹙了蹙,手里揣著香囊,看著盛寶齡,一字一句格外慢而沉,且認真,儼然的兄長模樣,「你告訴兄長,可是他們中有誰欺負你了?」
那些個好友的性子,他是清楚的,雖說有一兩個性子是不太靠譜,愛欺負人玩,可也不至于欺負他盛鞏的妹妹。
可也不排除有那麼一個熊心豹子膽的,見瑟瑟好欺負。
原本還有些心慌的盛寶齡听了盛鞏問自己的話,愣了一下,而後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的重重松了一口氣,臉上揚起笑,「沒有,就是問問,若是不來,今後也見不著了,便想著道個別。」
盛鞏笑笑,拍了拍她肩膀,「無妨,既見不著,便不必道別。」
話是這麼說,可盛寶齡的心里頭卻沉了沉,有些失落,只覺懷里的那個香囊,好像也不是那麼好看了。
回到屋子,外頭蒹葭在收拾東西,盛寶齡將香囊拿了出來,拿在手心里,沉甸甸的,腦子里浮現的,是那人穿著白衣。
一顰一笑,那個舉手投足都給人溫文爾雅感覺的少年裴辭。
見不著了嗎?
盛寶齡微微嘆氣,將香囊收進了匣子里,藏了起來,沒再去看。
放榜那日,盛寶齡坐在馬車里頭,听著街上的熱鬧,以及父親與兄長及幾位好友同僚互相恭賀。
就連蒹葭,臉上都掛著笑,「太好了姑娘,大公子中進士二甲了!」
瞧外頭老爺的反應,估計還挺靠前。
盛寶齡卻悄悄掀開了馬車簾子一角,看向外頭,環顧四周,像是在尋什麼人,可又沒見著想見的身影,不由嘆了嘆氣。
蒹葭一愣,「姑娘這是怎了?」
公子都上榜了,不是該高興嗎,怎的還嘆氣起來了?
盛寶齡看向蒹葭,突然道,「蒹葭,你去瞧瞧打听打听,看看兄長先前來府上的那些好友,可有人也中榜了?」
蒹葭雖不明白盛寶齡怎的突然對那幾個人起了興趣,卻還是听話的下了馬車,去打听。
說是打听,其實就是站到盛鞏幾人身邊,听一番話,大抵也都能知道了。
不一會,蒹葭便興高采烈的跑了回來,「姑娘,都打听到了,好像有兩個也中了,狀元郎便是!」
盛寶齡眼楮頓時一亮,「可有打听到狀元郎的名諱?」
蒹葭卻是搖搖頭,「沒听著。」
盛寶齡頓時一陣失落,可很快,卻又高興了,她心想,該是那個人的,也只能是那個人了。
當天,回到盛府,盛府上下一片熱鬧,可過不了多久,這份熱鬧,卻被一道懿旨徹底打破。
盛寶齡也病了,燒了兩天,再醒來,腦袋暈乎乎沉沉,空落落的。
她時常靠在窗旁看著外頭,看風吹動葉子,听外頭下人們的歡笑聲,听外頭鳥兒嘰嘰喳喳聲,都和印象中的一般。
可她總覺得,少了什麼,是少了什麼,可她想不起來了。
蒹葭端著吃食進來時,見了這一幕,連忙上前去,將窗戶關上了,「姑娘,您這身子才剛好,可不可能再吹風了。」
看著那一桌的吃食,盛寶齡卻是半點胃口都沒有,薄唇抿了抿,半晌才問,「蒹葭,我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蒹葭一愣,不明白盛寶齡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她上下左右緊張的看了又看,面色紅潤,不像是又病了的樣子。
何況,這兩日,還請了太醫前來看,自然是無礙的。
「姑娘不妨同奴婢說說,忘了什麼?」
盛寶齡咬了咬唇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便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什麼,才問的。
她若是知道自己忘了什麼,又豈還會開這個口去問。
「罷了,沒什麼。」盛寶齡聲音淡淡,或許便只是忘了些尋常瑣事罷。
蒹葭看著盛寶齡這樣子,卻總有些擔憂,擔憂是不是進宮的事,姑娘有些受不住?
否則也至于病了一場,好些日子才好。
…
當天夜里,盛寶齡從夢中醒來時,天色還未徹底亮,她扶著起身,點了盞燈,坐在一旁,從木匣子里頭取出了香丸,將香丸置于香爐中點燃。
等到香味縈繞在寢殿中時,整個身子才慢慢放松下來。
她微微眯著眼,聞著這香味,又想到了裴辭……夢中的白衣身影,沒有送出去的香囊。
明明白天時,才想明白,不準備再深思過去那些可能被自己忘記的事,可夜里做的夢,卻總是那般真實。
好像她確確實實在還小的懵懂年紀,一步步笨拙的去靠近那個看起來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人。
可都像那個沒送出去的香囊,最後都被遺忘藏了起來。
記不得了也好,若是那時帶著那般心思,又如何心甘情願進宮,在這宮里待了這麼多年。
此時的盛寶齡早已相信,在那段被自己忘了的時間里,那個身穿白衣的人,便是裴辭。
以至于這會兒,她再想起印象里前幾年和裴辭「初次見」時,有驚艷,也有一瞬間的失神,好似曾經見過,只是那時她未想及其他。
那時她伴先帝身側,已是皇後,而裴辭,是被先帝挑中的親信之臣。
在與先太後之爭中,裴辭選了先帝,步步為營,為先帝一點一點將權勢攏回手中。
為人臣,為人友,他都挑不出半分錯。
當真如他的字一般。
盛寶齡微微嘆了嘆氣,微微攥緊了白天里帶回來的香囊。
那會兒她才幾歲,可能裴辭早就忘了,舊交好友的妹妹,溫和一些罷了。
盛寶齡只覺自己最近受頻繁發夢的影響,心都開始動搖了,一點一點朝本不該傾斜的位置倒去。
有征兆的,卻無法控制的倒去,只能看著一點一點的倒下,而無論做什麼還是想什麼,都是無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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