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陰的血肉在空中綻開了猩紅的花。
血雨落下,澹台溟的身子上方,卻似乎存在著一柄看不見的傘一般,將污穢的血液盡數隔離擋開。
唐小北和夏洛克虎克二人也蒙受了這來自織羅獸的恩庇,他們看了看周圍,那把自己追得抱頭鼠竄的人之陰,已經被澹台溟出手,頃刻間撕成了碎片。
「牛逼啊……」唐小北喃喃道。
澹台溟掃視了一圈周圍,目力所及之處已經再無妖邪余孽,這才從半空中緩緩落到夏洛克虎克與唐小北二人面前。
「部尉大人?」
夏洛克虎克認出了這個npc,有些不敢相信地問。
那天在天鷹城校場集中檢閱的時候,這個穿著黑紅斗篷,長得挺帥但一副臭臉的npc,正是國兵司傷部部尉。
澹台溟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他側過頭去看了看那奇跡般還未散架的板車,開口問道︰
「你們是當地負責押送糧草的異人?」
「是!」
唐小北站直身子,疲憊而又自豪地一指︰「全數都在那呢,沒少!」
這倒是實話,人之陰似乎對糧食並不感興趣,那板車上一袋袋碼起來的谷子並沒有少。
「做得很好。」
澹台溟語氣里難得有些贊許,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兩個異人,握拳放在唇前沉吟半晌︰
「天鷹城的宗門是……英寒宗?」
唐小北傻眼,懷疑是自己跳過太多劇情沒看了。
好在夏洛克虎克及時低頭回答︰
「是寒英宗,大人。」
澹台溟點了點頭︰「寒英宗,不錯,記得寒英宗似乎是國法司那邊……」
宗門站隊的問題本來是擺在明面上的,但他這位部尉官方的身份站出來說,似乎又有些不合適。
想到這,澹台溟換了個說法︰「作為異人,本尉看你們倆頗有些本事,有沒有打算加入國兵司?」
加入國兵司?
這是npc發新的支線了?
唐小北頗有些激動,但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開口答道︰「可、可是可以,但我們已經是國安司的人,不影響嗎?」
夏洛克虎克一急,瞪大眼楮瞅了唐小北一下。
明明那位隊長講過,國安司是隱秘的機構,這居然就叫他說漏了!
可澹台溟卻站在原地,彷佛沒有听到這句話似的。
等了半晌,他才嘆了口氣︰「好吧,你們也不用想這麼久的借口來拒絕國兵司,可惜了。」
他沒有听見?
夏洛克虎克一愣。
為什麼這位部尉會听不到國安司?
「前路暢通,你們倆在此處等候國兵司援兵來接糧食,本尉再往山中去看看有無余孽。」
澹台溟如此安排後作勢要走,唐小北像是回過神來,頗有些焦急地問道︰
「部尉大人,您是從望鷹五城來,對不對?聖上他是不是已經在五城了?」
听她這麼問,澹台溟轉過身,語氣頗有些微妙地說道︰「與你們無關,望鷹五城里……你們听從城中官兵指示便是。」
城內的事情,實在無需和異人說多麼清楚。
言畢,澹台溟身下便卷起一陣狂風,一下子消失在天幕當中。
「神氣啥啊,多大個國兵司,區區一個部尉,等以後我要是當了國安司總司,非得要這廝給我請安的!」
唐小北撇嘴望著消失在天幕中的澹台溟,一坐在雪地當中,開始調息了。
國安司……
夏洛克虎克心中沉吟著這個詞,一時間思緒萬千。
陰學家的優秀素養頓時浮現出來,他只覺得方才實在有些奇怪。
澹台溟沒有听到國安司。
不是沒有听懂,因為如果國安司當真是秘密機構,連這位部尉大人都不清楚,那唐小北說漏嘴之後,他便一定會問。
他一定會問什麼是國安司,哪來的國安司。
可他並不是沒有听懂,而是沒有听到。
夏洛克虎克自然想起了在怡紅樓詢問步芊芊那幾個現實相關的詞匯的情景。
他們的反應,如出一轍。
難道說,國安司並非是……
不可能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些奇怪。
系統產生的bug?
如果的確如此,那倒是很有研究ai底層邏輯的價值。
所幸直播間一直開著錄像,事後作為資料提交,倒也還算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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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鷹城內,診房外的一片廣場。
黑色的天空被半邊的火把燒的熾紅,隆冬的北風裹挾著粉末一般的大雪在空中狂舞。
場地兩側,已經站滿了衛兵,正中央的江寧蘊與李宰表情無比的沉重。
這儀仗般隊伍的最後、最中央,韓東文披著白羽金線的大氅,與蒂爾達一同靜立著。
小紅豆自然也站在蒂爾達的身邊,空氣壓抑得她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或許不是空氣,而是望鷹城眼下沉重的現實。
她已經從池妃娘娘那里知道,望鷹城里發生了什麼。
她自然也最近距離地看到,這位王妃娘娘為百姓流的淚。
「你已經有想法了?」
韓東文輕聲開言,卻並未望向蒂爾達。
「從我遍歷塔里斯教區全境看到的結果而言,現在沒人的狀況,應該是出自‘寬容’騎士團的手段。」
七個騎士團,除去節制與貞潔之外,仍有五個。
「寬容騎士墨菲斯,他一直有混淆現實與幻象的天賦,眼下西亞無人,應當是在偽神的賜福下才能做到……但也有極限。」
「極限是多久。」
韓東文仍舊沒有轉頭看著她,二人就這麼目視前方談著話。
「從我感受到的靈力波動,恐怕最遲也就是這兩三天中。」
蒂爾達目光的方向與韓東文一樣,看著這龐大衛隊中央的一間矮房。
池涵清就在里面。
同在里面的,還有幾個一齊試藥的病患。
他們全都是自願而來,無一例外。
自願試藥的人,開始只有那老頭一個。
後來,一只又一只手卻舉了起來。
一個又一個人。
他們都是某人的父母,某人的親朋,某人的子女。
偷得兩日苟延殘喘,又能如何?
總有人要站出來的。
所有人都見過那病變的怪物,沒有人會想成為那樣的怪物,再去禍及自己的子女,自己的親朋,自己的父母。
于是,病癥最有代表性的幾位,先行安排在了這戒備森嚴的矮房中。
「我只想知道,這病是出自哪個騎士的手。」
韓東文的聲音里夾著比達克利爾堅冰更深邃的寒冷。
他的拳頭已經握了太久,發白的指節幾乎僵硬在寒風中。
「他一定要償命,給泗蒙望鷹城的百姓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