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意思是,你們那個寒英姐姐她……她死了?」
毛茸茸有些小心地問,看著面前的張思巧,也不知道她現在心里的感受如何。
是悲傷?還是因為隔得太久遠,也沒有親眼見過,所以並沒有什麼感悟?
張思巧笑了笑,嘆氣道︰「第二天之後,所有人都再沒有見過小開爺,或許的確是因為寒英姐姐赴死,讓小開爺斷了一起跑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終于從大旗門手里逃走了吧。」
「可惜的是,那時候寒英姐姐沒有死。」
「按照發財少爺的手段和大旗門的風格,本應該是不會放過小開爺的,但那一次,他們似乎沒有對小開爺窮追 打,于是小開爺在樓里也就成了一個一直被姐妹們念叨的好掌櫃了。」
毛茸茸已經听得頗為入迷,一旁的兔子腿也早已經細心地打開了錄制——夏洛克虎克向來喜歡這種內容的事件對白,把錄制的視頻投稿給他,是能掙錢的。
「寒英姐姐沒有死?」毛茸茸驚訝道。
張思巧點了點頭︰「我的姐姐是這麼說的,她本以為寒英姐姐撞牆自盡逼得小開爺逃走,卻沒有想到她撿回一條命來,可惜腦子卻壞了。」
「腦子壞了……」
「對,那時候我的姐姐被發財少爺安排照顧寒英姐,才知道她已經認不出人,也說不利索話,整個人和呆了似的,只會一直一直說,讓三少爺快走,听得簡直要讓人心都碎了。」
毛茸茸顯然被觸動了幾分,她咬了咬嘴唇,接著問道︰「那、那就算是腦子壞了,只要照顧好了,總有法子治好的吧?或許那個三少爺,那個小開爺能殺回來,救下寒英姐,再給她病治好了呢!」
張思巧看了看毛茸茸,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來。
她發現這個異人鏢師總是樂觀的很,好像自己從小到大見的那些悲慘事,在她眼里總是會有轉機,會有天降的大俠和霸道的掌門出手解決的。
「可惜沒有這樣子。」
張思巧搖了搖頭︰「我的姐姐照顧寒英姐,卻並不是因為她腦子壞了生活自理不了,發財掌櫃還沒有那麼好心腸。」
「那是為啥啊?」一旁听著的張四海也忍不住開口問道。
「只是因為當時的寒英姐,已經有身孕了,我的姐姐當初唯一的任務,就是照顧寒英姐,直到孩子生出來。」
「在孩子出生之後,就再沒有人見過寒英姐了。」
張思巧說完這句話,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一對被拆散的鴛鴦,這本就已經很苦。
而擺在小開爺和蘭寒英之間的,也絕非是簡簡單單的門不當戶不對,他們面臨的也顯然不是普通的「走不到一起」這樣的危險。
有人要他們的命。
即便楊開是大旗門的三少爺,大旗門也絕對犯不上因為他愛了個青樓女子就要把他殺之而後快的。
這背後一定有更殘酷的企圖。
而蘭寒英豈不是一個最淒慘的女人,她一個普通的青樓女子,卻因為愛了個不該愛的人,便被卷進了不該接觸的漩渦當中。
直到她的男人危在旦夕,或許為因為留戀她而落到別人手里的時候,她做了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做累贅,是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即使她那麼決絕了,心里又怎麼會是不怕的,又怎麼會沒有一點不舍得。
所以她沒有死成,雖然成功讓她愛的人逃開了魔爪,卻也沒能奢侈地直接赴往黃泉去。
她如行尸走肉一樣苟延殘喘著,卻不是為了等她的小開爺,而是月復中與小開爺的孩子。
「孩子出生以後……寒英姐是不是就……死了?」
毛茸茸顫聲開了口。
這實在是一個不需要答桉的問題。
「那個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張四海長嘆了一口氣,從懷里掏出一顆玉米芯挖成的煙斗,往里塞著煙絲。
下一秒,這個煙斗就被張思巧一把搶了過去,她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好的你不學!」
但她卻也沒有將那個煙斗扔到一邊去,只是輕輕地放在桌上,眼神望著炭火里忽明忽暗的紅色︰
「那是個女嬰,算來年紀應當和我差不了太多,卻是從小就在大旗門里長大,是難得的天縱奇才。」
「現在,她已經是國兵司驚部的部尉,名字叫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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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快?」
楊楚然站在海洲港前,臉色頗有些不耐煩。
她剛才得知,殿下可能會在異人復生之前就抵達海州,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但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糟心的事情,姓韓的最在乎的是女人,讓他看到他的寶貝宮女和欽差安然無恙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退一步說,就算有問題,他能干嘛?
誰會听他的?
所以,對于驚部來說,這一趟面聖最大的麻煩並非來自韓東文,而是隨他一同前來的國法總司。
「部尉大人,閣監大人到了。」
身後有人稟道。
楊楚然轉過身來,望見正從遠處趕來的鐘禮林,還有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宮女,她略微按捺住自己不耐煩的表情,迎上前幾步,問候道︰「終于見面了,閣監大人。」
的確是終于見面,楊楚然本來應該在鐘禮林抵港之初就候著鐘禮林這欽差的,可惜真正等著他的卻只有一頂頭盔而已。
鐘禮林自然不會太高興。
「部尉大人,城內動作不小,想必大人已經做好面聖的準備了?」
他這麼說著,微微抬起了下巴。
楊楚然倒也不惱,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鐘禮林和小紅豆︰「二位無事便好,此番異人作亂,驚部已經在全力查處始作俑者,定會給閣監大人一個交待。」
她停頓片刻,又問道︰「怎麼未見另一個宮女?」
這說的是易橙橙,自從在後山見了那個古怪的女鬼之後,易橙橙就一直發燒迷湖臥床,雖然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但也實在是不適。
後山發生的事情,小紅豆也都一五一十地和鐘禮林講了,二人簡短商議的結果便是暫且瞞住驚部,這事情頗有些蹊蹺,或許之後有機會同殿下說明一番更好。
「前夜動亂,那個宮女在躲避異人中途感了風寒,抱病了,正在離宮歇息著。」鐘禮林板著臉回答道。
楊楚然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膀——她的想法始終沒變,比起姓韓的,她真正要應付的大頭是江家人。
「部尉大人,其他兩司的人也已經到了。」
隨著國兵司官兵的稟報,遠處的馬凱正大步地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