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是十月的初冬了,天氣已經轉涼,但越是往北,天氣就一點點的越發高冷!
冷風嗖嗖的,從臉頰上吹過時,就感覺有無數柄無形的小刀,生生在臉上劃過,火辣辣的疼,整個人都快要凍僵了!
天空陰沉沉的,日頭被厚厚的烏雲遮擋,明明是大白天,可總讓人感覺,已經是日落黃昏了似的。
頭頂有蒼鷹盤旋,張著巨大的翅膀,仿佛靜止了似的,任由狂風肆虐著,但在某一刻時,蒼鷹便突然俯沖而下,片刻後,便有倒霉的兔子或者旱獺被憑空抓起。
這里已經是出了雲中,再有兩日的路程,便就到了定襄,周圍沒了起伏的山脈,入眼便是一望無垠的草原,只是,冬日的草原,早就沒了生機勃勃!
徐寧整個人縮在牛車里,身上壓了好幾張毯子,然而,即便是這樣,卻依舊無法抵擋四面八方的冷風,于是,身上的毯子,立刻就成了擺設。
「造孽啊!」徐寧用力扯著毯子,心里不住的叫苦連天,這會兒他連說話的興趣都沒雨了,只想著能早日抵達定襄,至少到了哪里,還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帳篷住。
身後的不遠處,原本鑽研醫書的老道,這會兒也停了下來,背對著風口,身上同樣披著一條毯子,但比起徐寧的夸張來,老道要顯得更為堅強一些。
雙目微閉,嘴唇無聲的動著,但若是能湊近听的話,便能清晰的听到,從老道嘴里冒出的一串串藥名,敢情即便到了這種時候,老道仍舊不忘他的醫書。
「要下雪了啊!」這是尉遲寶林的感嘆,十幾萬大軍奔赴漠北,最怕的就是這種鬼天氣了,一旦大雪落下,不知多少人就要遭殃了。
「可別現在就下啊!」听到尉遲寶林的這話,一旁的高侃頓時跟著附和,他們還有兩天時間時間才能到達定襄,萬一下雪的話,那就又得耽擱許多時間了。
這話落下時,高侃頓時便沖著後面吼叫起來,不斷的催促著隊伍加快速度,可這樣的催促,一路上都不知多少次了!
沒辦法,隊伍里全都是輜重車,上面全是沉甸甸的東西,還不能巨大顛簸,因而,即便是高侃再如何催促,隊伍依舊有些慢吞吞的。
縮在毯子里的徐寧,听著外面高侃的催促,心里不由嘆口氣,現在這種情況,其實急也沒用,能趕在大雪落下時到達定襄,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算算時間,他們這已經是離開長安的十四天,一路上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基本上最難走的路,都已經走完了,剩下的兩天路程,都是一馬平川的草原。
心里這麼想的時候,脖子里卻忽然感覺冰涼涼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融化了似的,徐寧的心,猛地向下一沉,腦袋迅速的伸出毯子。
下一刻,當抬頭望向天空時,恰好一粒雪花落了下來,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睫毛上,濕潤的水珠,沿著睫毛流下,徐寧的嘴,頓時驚的微微張大︰「下雪了!」
「下雪了!」此時,不光是徐寧發現了,隊伍里的好多人,都已經發現了雪片的落下,一個個露出驚詫的表情,不停的念叨著。
尉遲寶林的臉色,瞬間黑成了鍋底,這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剛剛才說過要下雪,才一轉眼的工夫,雪片就開始落下了。
雪片來的奇快,剛剛才出現一星半點的雪花,轉眼間,就開始紛紛揚揚,整個陰沉的天空,在這一刻,仿佛漏了個口子,將積攢了一年的雪花,都破灑了下來。
風聲似乎更緊了,朔風在整個草原上開始肆虐,漫天的雪花,便夾雜在狂風中,肆意的在草原彌漫,視線中突然就被漫天的風雪遮擋。
馬匹在嘶鳴著,牛叫也混雜其中,高侃的聲音已經帶了破音,被他催促的民夫跟士卒們,發了狠似的推著車,試圖讓隊伍的速度稍稍加快一些。
這場風雪來的突如其來,才轉眼的工夫,就已經彌漫成這樣,照這個態勢,一旦耽擱下來,那就不是一兩天的時間了!
徐寧從牛車里站了起來,目光望向定襄的方向,然而,眼前卻被漫天的風雪遮擋,原本還隱約可見的陰山,此時,早就沒了蹤影,視線中,便全是呼嘯而過的風雪。
「停下!」徐寧微微的攥著拳頭,足足發了一會兒呆後,這才沖著旁邊的高侃說道。
「什麼?」高侃似乎沒听清徐寧的話,又或者听到了,但一臉的驚訝,目光望著牛車上的徐寧,有點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說讓隊伍停下休整!」听著高侃的話,徐寧頓時回過頭來,沖著高侃狂吼道。
他們此時趕到定襄,尚且需要兩天的時間,就眼前的這場風雪,一時半會兒,根本就不會停下,與其將力氣浪費在這里,還不如省下點力氣,等著風雪停了再說!
高侃的眼里帶著不甘,他當然明白徐寧的意思,目光望著後面長長的車隊,終于,使勁的咬了咬牙後,將徐寧的命令給傳了下去。
原本費勁趕路的隊伍,突然變停了下來,按照徐寧的意思,開始就地安營扎寨,但實際上,所謂的安營扎寨,也不過是將牛車集中到一塊兒。
馬不離鞍,牛不離車,牛車被全部趕到一塊,外圍則是所有的馬匹,剛好形成的圈中,便讓民夫跟士卒們躲避風雪。
此時,他們身處的地方,剛好是在草原,周圍都是一馬平川的,壓根就沒遮擋風雪的山體,不過,好在車上還有備用的油毛氈,于是,便分發給士卒們民夫們。
搭建帳篷就不用想了,幾個人湊到一塊兒,用力扯著油毛氈的邊緣,往背風的地方蹲下,那就是暫時的營帳了。
隊伍里的醫匠們,都是跟老道差不多年紀的人,胡須一大把,徐寧不忍他們受罪,于是,便借著幾輛牛車,臨時搭建了一頂帳篷。
雖然依舊四處漏風,但比起民夫跟士卒們,卻是要強上許多倍了,臨走的時候,徐寧便從懷里掏出兩張暖寶寶,趁著別人不注意時,貼在了老道的前胸後背。
這玩意兒他帶的不多,不可能每人都分發一片的,老道都是六七十歲的人了,就這樣的風雪天,萬一被凍壞了,那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老道的眼里,帶著濃濃的不解,不過,卻是識趣的閉緊了嘴巴,能讓徐寧這麼偷偷模模的防著人,那這東西肯定是價值不菲了!
然後,才過了一會兒的工夫,老道便感覺到前胸後背傳來的暖意,仿佛有火烤似的,讓老道頓時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徐寧依舊縮在了牛車里,不過,這次身邊卻多了尉遲寶林跟高侃兩人,油毛氈已經用完,三人只能用毯子包裹起來。
然而,風雪肆虐而來時,毯子都要被吹跑了,風聲嗚咽著從頭頂掠過,牛車都跟著劇烈搖晃,仿佛隨時都要被刮跑了似的。
高侃整個人被擠的貼在車壁上,然而,卻仍舊不忘趕路的事情︰「這樣的話,只怕得耽擱五六天了吧!」
這貨自從死里逃生一回,整個人突然都成熟的不像話,一天到晚腦子里想的都是大事,就跟突然換了個腦子似的。
「何止啊!」听著高侃悶悶的話,尉遲寶林也跟著嘆口氣,兩人都背對著徐寧,將徐寧擠在中間,但神奇的卻隔著徐寧聊天。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徐寧表現的很灑月兌,反正這鬼天氣被他們遇上了,再多的擔憂也沒用,到時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實,這場風雪下來,不光連累了他們,定襄那里的李靖,也同時被影響到了,就這鬼天氣,李靖也不可能對突厥用兵的,突厥自然不可能主動跑來招惹李靖。
如今的突厥,早已經是今非昔比,自己都是一大堆破事,看到李靖的大軍時,不連夜跑路就不錯了,還能主動偷襲嗎!
整整的一夜的時間,外面都是鬼哭狼嚎的,風雪聲早將所有的聲音掩蓋,所能听到的,無非都是三人的呼吸,于是,整個世界都仿佛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都被覆蓋了一層積雪,雪花早就停了,但寒風卻依舊肆虐著,從雪地里吹過時,能看到一層層的雪沫滾動。
若是從高處俯瞰時,白茫茫的世界里,那臨時的建起的營地,就像是茫茫世界中的扁舟,給人一種正在緩緩移動的錯覺。
然而,那卻只不過是風雪在動!
一夜暴風雪,積雪足足有一尺多厚,半個車轅都被積雪覆蓋,士卒們過夜的地方,身後都形成了一道雪脊,前半夜還被吹的東倒西歪,然而,到了後半夜時,便干脆借著那形成的雪脊小睡了過去!
尉遲寶林似乎受了風寒,說話時的語氣悶悶的,像是鼻子里塞了東西,眼皮子耷拉著,昨晚大部分的風雪,都被他給擋住了,徐寧反而是沒遭多少罪!
給尉遲寶林拿了感冒藥,徐寧便踩著積雪去看老道,腳下的積雪,踩上去硬邦邦的,一腳下去,頓時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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