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漢軍一改之前直撲洛陽的動向,而是由偃師轉而向西北方向的邙山前進。
劉預的這一舉動,讓原本匈奴人在在七里澗憑河固守,然後半渡而擊的打算撲空了。
得到消失之後的匈奴皇帝劉聰,此時依然沒有攻破洛陽。
匈奴皇帝劉聰立刻率領部分親信將領親自前往邙山附近查看軍情。
當這些匈奴人來到邙山附近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剛剛由前方敗退回來的匈奴騎兵。
劉聰立刻命人把他們帶到跟前詢問情況。
這幾個匈奴敗兵見皇帝親自詢問戰況,立刻就是膽顫,唯恐劉聰問罪。
不過,劉聰卻是根本沒有任何想要問罪的意思。
「前方的賊軍已經到了何處?」
「啟稟陛下,賊軍已經過來首陽山,正在往平縣而去,已經是佔據了官道。」為首的一員將領說道。
「賊軍有多少人?打的是何人的旗號?」
「小人遇到約有一萬人,後面還有許多,加起來應該又兩萬多人,全都是打著偽主劉預的旗號!」
听到這里之後,匈奴皇帝劉聰的臉上輕輕一笑。
「賊子劉預,竟然如此猖狂,區區兩萬人就敢佔據邙山,身後就是河水,這是逼著朕趕他們下河啊。」
劉聰的話立刻讓旁邊的匈奴將領們都是一陣哄笑。
等到匈奴皇帝劉聰一行人又往前進,親眼見到了漢軍隊伍之後,更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想。
只見浩浩蕩蕩的青州漢軍正在由七里澗北岸向著邙山行軍,沿途皆是平原,正好讓劉聰他們把全景一覽無余。
「賊軍果然如此!劉預真以為他是韓信?竟然也敢背水而戰!」
匈奴眾人已經是猜到了青州漢軍的意圖。
「嘿嘿,這個劉預只是擊敗了一些羯人雜胡,就已經覺得自己是天下無敵嗎,竟然敢背靠河水布陣。」匈奴單于劉粲也是輕蔑的一笑。
「陛下,等到賊軍到齊之後,兒子請以為前鋒,必定討滅賊軍活捉劉預!」劉粲又是主動請纓。
「哈哈,好,朕也正有此意!」
絕大部分的匈奴將領都是如此想著,但是也是有人表示了疑慮。
「陛下,這些賊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如此膽大,依末將之見,賊軍在邙山扎營雖然背靠河水,可謂是絕地,但是如何憑借河水上的舟船,那可就是能來去自如了。」車騎大將軍呼延晏說道。
「嗯,確有道理,那以你之見,該如何應對?」
匈奴皇帝劉聰見到這些青州漢軍的意圖後,就是想著把這些人都是消滅干淨,最好的結果當然是殺掉所有敵軍,也包括那個偽主劉預。
只要劉預身死,那所謂的青州漢國就是可以不戰自潰。
匈奴皇帝劉聰可是听說,那個劉季興可尚未有兒子,其手下的將領和子佷也都是各領兵馬,並沒有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只要劉預一死,必定大亂。
「賊軍背水列陣,所憑借的無非就是堅固陣列,再加上有舟船接應,就算是戰敗之後,也可以全身而退。」
車騎大將軍呼延晏又繼續說道,「如今天寒地凍,河水之上過不了多久就要封凍了,到了那個時候河冰未固,人馬不能踏行的時候,舟船卻也不能通行了。」
听到這里之後,眾人已經是明白了呼延晏的意思。
匈奴皇帝劉聰也是撫掌大笑,「哈哈,不錯,不錯,如此甚好!」
「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不強攻,只要對峙上數日,賊軍也必定是無心再戰!」
此時,又有一名匈奴將領有些不解的插話。
「呼延將軍,那要是河水封凍之後,豈不就是變成了坦途,賊軍想要逃跑,不就是更簡單了?」
車騎大將軍呼延晏面露不屑,「哼,要是河水封凍堅守了,賊軍兩條腿的人,難道還能跑的過我們的馬匹嘛?」
眾人此時都是徹底放下心來,仿佛已經看到這兩萬青州軍戰敗授首的時候。
對于車騎大將軍呼延晏的建議,匈奴皇帝劉聰也是絕對有道理,畢竟這樣的話,那個奸賊劉預可就是跑不了了。
不過,對于這個對策,卻是有人表示了反對。
「陛下,賊軍既然敢依據邙山北靠河水,應該就是自恃兵精,等到他們列陣之後,再要沖殺恐怕就要難了。」
說話的這人,正是如今匈奴漢國的驃騎將軍苟晞。
在掃平關中晉軍殘余的幾次作戰中,苟晞的戰功都一直是遠超其他眾人,包括劉曜在內的匈奴貴人們,都對苟晞欽佩不已。
所以,苟晞的此話一出,匈奴皇帝劉聰立刻就是重視了起來。
「驃騎將軍覺得,朕應該如何應敵?」
「陛下,末將以為,應該趁著賊軍遠道而來立足未穩之時,以強兵沖陣,讓賊軍不得布防!」
匈奴皇帝劉聰聞言面露思索,只听驃騎大將軍苟晞又繼續說道。
「青州賊軍兵精甲堅,一旦布陣完成,就算是鐵騎沖陣,也未必可以破之,不如趁此之時,以突襲取勝!」
苟晞的這句話,卻是讓旁邊的匈奴單于劉粲開始不高興了。
「驃騎將軍此言大錯,我看這些青州賊軍雖行陣有序,但也不過是些尋常兵卒,豈能是我皇漢鐵騎的對手!」
匈奴漢國軍中的精銳就是披掛甲冑的重騎兵,雖然人數不過數千,但卻是匈奴漢國之中的國之重器。
作為統率匈奴部眾的大單于劉粲,也是這些匈奴甲冑騎兵的主將。
這種精銳的騎兵,也只有交到自己親兒子手中,匈奴皇帝劉聰才是放心的。
「殿下誤會了,末將只是覺得等到賊軍列陣之後,要是再沖殺的話,只怕會白白多遭傷亡!」驃騎大將軍苟晞知道劉粲是個渾人,不願意輕易得罪他。
「不必多言,我看是驃騎將軍見到仇人至此,已經是分外眼紅了,想要立刻為胞弟報仇吧!」匈奴單于劉粲立刻仿佛是懂得了一些什麼的意思。
苟晞的胞弟苟純在劉預反攻的時候,被部下殺掉投降了劉預。
這個仇自然也是算到了劉預頭上了。
「殿下,我……」驃騎大將軍苟晞剛開口說了半句,卻又是自己把後面的話給咽了下去。
因為在苟晞此人,可以算是真真正正的刻薄,對于胞弟苟純之死,他雖然深恨劉預,卻並不是因為殺弟之仇,而是因為此事讓他淪落到了司州。
不過,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宣之于口。
再加上苟晞不願意與劉粲爭辯,也就不想再多說了。
苟晞想著,反正這一次進攻洛陽,幾乎全都是匈奴兵馬,就算是死的話,也是死他們自己人,哪里輪到他操心。
最後,匈奴皇帝劉聰終于做了決定。
他立刻命人前往河水隨時查看,一旦河水結冰無法通行之後,就要立刻回報。
而後,他又布置兵馬沿著七里澗北段布防,以便隨時監視青州漢軍的動向。
至于圍攻洛陽的匈奴軍隊,也是暫停了繼續進攻的舉動。
畢竟如今洛陽城內的晉軍士氣戰力還比較充沛,要是再強攻的話,也不會立刻取得效果,還不如休養精力,以備數日之後進攻青州漢軍。
只要這些青州漢軍被擊敗,那洛陽的守軍就是徹底沒有了援兵了,等到他們軍心盡喪的時候,再以猛攻和懷柔手段就可以拿下洛陽。
兩天之後,洛陽。
在寒冷的北風中,洛陽城頭上的幾堆篝火散發著火熱的溫度,讓那些輪值戍守的晉軍士兵們可以暖和一下。
這些士兵聚攏在一起,很快就開始交談了起來。
「這些胡虜,今日怎麼還沒有什麼動靜?」
一名士兵搓了搓手,哈著白氣說道。
「沒動靜豈不是好事,難道你還要胡虜天天上來跟你拼命嗎?」另外一名士兵說道。
「我那里是那個意思,要是按照我心里,這胡虜最好就別打了,自己退去最是好了。」
「嘿嘿,做你的大夢吧,這胡虜已經敗了這麼多次了,還不得休整一下。」
這時候,眾人之中一個老兵模樣軍士說道。
「要我說,你們也別瞎操心,真要是胡虜不肯攻城了,那可能就是更遭糕的結果。」
眾人聞言不解,他們大多都是潁川周邊的軍士,雖然是見過不少胡虜流寇,但卻沒有太多對陣胡虜大軍的經驗。
「要是胡虜不肯攻城,而改成圍城的話,那只怕更是要命的啦。」老兵說道。
「老兄,不應該如此吧,荀使君不是說,外面的援兵已經是路上,快要來了嗎?」
立刻就有士兵表示了懷疑。
「我也只是瞎猜,最好也是有援兵。」
此時圍攏過來的人已經漸漸多了,老兵害怕多言遭人檢舉,就立刻收了嘴巴。
不過,這個話題卻是沒有停止下來。
經過這麼多天的戰斗,這些晉軍士兵已經擊退無數次胡虜軍隊的攻城,其中殺傷的胡虜可以說是戰果輝煌。
但是,這些輝煌的戰果之後,卻是這些士兵越來越沒有底氣的胡亂猜想。
這種沒有盡頭的防守作戰,已經讓大多數人疲憊不堪。
今日這些胡虜忽然就停止了進攻,讓這些突然清閑下來的軍士們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
一時之間,關于洛陽城中缺糧、傷亡、援兵等等的話,都是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
很快這些士兵都是陷入了悲觀的情緒之中,畢竟,要是沒有援兵的話,僅憑他們這些人守城根本就不可能守到底。
就算匈奴軍隊不進攻,僅僅是圍而不攻,可能僅僅需要一兩個月,他們就得全部餓死。
這些晉軍士兵們互相討論這種話題,其實已經可以算是亂軍的罪名,要是有軍士檢舉,可能都要殺頭。
但是,眾人卻是並不害怕,他們都互相信任。
就在眾人陷入悲觀的沉默的時候,旁邊的一個人忽然是喊了起來。
「你們看,那是什麼!」
眾人聞言,都是立即抬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洛陽北面遠處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升起來了三股濃濃的黑煙。
「是狼煙!」
一名軍士立刻喊了出來。
「狼煙?哪來的狼煙?」
「哈哈,援兵,肯定是援兵啊!」
「將軍之前說過,一帶看到狼煙烽火,就要立刻回報!「
這名軍士說完之後,立刻就飛也似跑下城牆往營中而去。
留在城頭上的眾人聞言,都是一個個喜形于色。
「太好了,有援兵來了!」
「是哪里的援兵?」
「應該是滎陽,或者是河內來的青州兵!」
「青州賊一來,胡虜可就不敢攻城了!「
與這些互相慶幸援兵到來的普通士兵不同,在得知城外的烽火狼煙之後,主將荀崧卻並沒有立刻相信。
雖然,他派出去的信使帶來的回復,就是青州援兵到來後,會以烽火為號。
但是,這些烽火卻是在北面發來的,要是援兵從邙山南下的話,就必須穿過寬闊的平原地帶,面對騎兵的威脅很大,遠不如從東面而來,那里地形遮斷比較多,可以有效阻擋胡虜騎兵。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援兵,抑或是胡虜的疑兵之計?」荀崧來到城頭上之後,忍不住的開始猜測起來。
「荀公,末將覺得應該是援兵,否則的話,城外盡是胡虜的士卒,為何要點燃什麼烽火呢?就算是疑兵之計,那胡虜想要疑什麼呢?」
襄城太守杜曾在旁邊說道。
「可是胡虜騎兵精悍,要是從援軍由北面而來,可就要沒有地利之便了。」
荀崧其實心中還想著,要又邙山而來,一旦兵敗的話,胡虜騎兵只需要封堵東面偃師一帶的必經之路,漢軍就只能往北跳黃河了,連跑都沒有辦法跑啊。
與此同時,在洛陽城北十多里的北邙山下,漢軍已經全部抵達。
沿途遭遇的一些胡虜騎兵根本不能阻擋他們進軍的步伐,如今漢軍營地已經在邙山下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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