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大廈將傾的一刻,
夫的雙腿像是被死死固定在原地。
瞬移的能力使用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座宏偉的總督府生生壓倒下來,恐怖的黑影壓倒了一切。
眼見大片大片的碩石和磚塊掉落就要將他覆蓋,在意識模糊前的他連忙用鋼硬化覆蓋了身上要處。
府邸轟塌的一剎那上空一黑,生生將他壓倒在一片磅礡的廢墟下,皮膚火辣辣的疼痛感說明這絕不是幻境。
燥熱的島嶼氣候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
唯一能記起的事便是他對那位序列5的冒險家弗洛伊德出手後,這里便轟然崩塌,現在再也找不見那爭斗中的二人。
「運氣不錯。」
夫被壓在了兩塊大石板和一根房梁構建的三角區域,加上武裝化防護對要害的防護,除了腿腳被砸傷了一部分,其他部位倒是沒什麼大恙。
他意識清醒的第一件事,便趕緊看向不遠處,剛剛「魔女」卡琳娜被重創的位置。
人已經死了。
一根石柱從上砸落,完美貫穿了她的身體,原先白淨豐滿的肢體,已經生出了小塊的尸斑,惡心的蒼蠅、蚊子則是在死者傷口處悠然徘徊。
在死亡面前即便再好看的身體,也不過是一塊已經爛掉的肉。
沒有為這個引發納尼亞動亂的凶手之一哀嘆,他只是想確認對方的死亡,連受傷位置都跟剛剛夫發起的攻擊不謀而合。
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這里仍然是現實。
夫忍著疼痛活動手腳,「唰」的一聲過後,他轉眼出現在了十米外的地方。
原本失效的「瞬移」能力又回來了。
而身後廢墟少了一部分支點,則發出「 里啪啦」的聲音,空隙一下被泥土和石屑填補。
他站在高處使用「鷹眼」能力,目視著這災難的一切,那場恐怖的地震過後,納尼亞城不少地方都變成了廢墟。
而海岸旁邊的海盜船已經圍滿了港口,大批黑色海盜旗浮動在海面,提著刀槍的海盜們在進攻了一整晚後,借助火山地震帶來的良機攻破城市風暴教會守衛。
成百上千的人馬沿著廢墟燒殺搶掠,將瘋狂的本性給發揮到極致。
這才是海盜最真實模樣。
讓納尼亞成了地獄。
到處都是哭喊聲和尖叫聲,被搶掠之後大多被一刀抹了脖子咽氣,島上女性的命運則更為悲慘,免不了被扒光後極盡羞辱。
眼前所見,實在成了末日。
「斯帕羅先生。」
不遠處,一個黑點快速靠近,幫著兩個粗糙的馬尾辮,臉上還有些雀斑,身形瘦弱,哪怕走路跌跌撞撞,卻執拗的向夫跑來。
這個來自萊辛特大街的女孩此刻滿臉都是淚水,她賣力的叫喊著夫的名字。
而讓夫注意到的是,辛迪身上披著他贈予蘇菲的隱身斗篷,那衣服對她這個年紀的女孩來說實在太大,以至于只能拖著一大截向前走。
夫心頭一緊,恐懼在敲響他心靈之門,
「唰」的一聲發動了瞬移能力,夫便直接傳送到了辛迪面前,迫切的喊道︰「蘇菲在哪?」
「蘇菲?」
「露絲‧迪威特布克特。」
「她在我家……在我家旁邊……有人要殺我們,姐姐把她的衣服給我……她讓我來找你……」
辛迪喘著大氣,委屈巴巴的向夫解釋。
「這些都是假的,你別想騙我,你們也休想騙我。」
後者眼眶發紅,憤怒的指著她身上的隱身斗篷,「只有超凡者超能用這件斗篷,她怎麼會蠢到把斗篷讓給你,騙子,你們都是騙子。」
他惡狠狠的痛斥著小女孩辛迪,這個能為了錢賣麻藥的人,又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
「夫,她讓你快去救她。」
而後者沒有在意他的冷嘲熱諷,只是低著頭喃喃念叨著那個地址,「117號……萊辛特大街117號……再晚……再晚就來不及了……」
夫神色中陰晴不定,即便眼里閃過懷疑和焦慮。
但那個熟悉的名字,還是讓他義無反顧瘋狂而不簡單的使用瞬移的極限。
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嗖、嗖、嗖——」
哪怕這座城市已經足夠悲慘,不知有多少海盜在作惡,他全當沒看見瘋狂朝著記憶中的方向狂奔,
快速通過幾個街區後,才抵達毒蟲遍地的萊辛特大街。
這座著名的哭城在這時刻,
現在的確哭得傷心了些。
無論男女所有人都在掩面哭泣,而夫卻無心去管,他身上的肌肉腫脹,用這個階段被開發到極致的瞬移速度,十幾秒的時間接近了這條街的177號房屋。
「 ——」
前方傳來好幾聲兵器踫撞聲響,七、八個體形彪悍的海盜發出滲人的壞笑。
其中還有超凡者的加入,他們用刀劍來戲耍著被退到牆角的金發姑娘,即便她也拿著防身武器,盡力抵抗。
但雙方力量實在過于懸殊,哪怕退之再退,用盡手段,刀刃被掰壞、槍械被硬生生給踩爆。
她剛獲得的能力也無法波及這麼大範圍,一度被這群人戲耍。
蘇菲眼里閃過不甘,從腰間直接抽出一把利刃揮出,這觸不及防「唰」的一刀,割傷了其中的海盜頭子。
「找死。」
後者怒火沖天,罵了句不知好歹後,冷笑了一聲,抬手便扣下槍械的扳機,一槍對準了她的腦袋。
「砰!」
即便夫咬著牙將速度沖至極限,卻仍是沒擋下這顆要命的子彈,
艷麗的血液和腦漿飆了一地,灑在了他臉上。
美人香消玉殞時,轉身似乎得見了夫到來,只在生命盡頭留下了安心的笑,像是在與他道別一樣。
「啊,啊啊!」
那顆子彈更像打在了夫身上,傳送到此的第一時間便見識了這殘酷的一幕。
他崩潰的緊緊抱著頭發出滲人的哀嚎,內心大量的負面情緒同時爆發,昂首發出滲人的嚎叫,惡狠狠的看向那幾個人,恨得咬碎了牙︰
「死。」
夫直接發動鋼硬化同時覆蓋了兩只手掌,如同受傷的野獸,對著這群人猛然躍起。
「 …… 嚓!」
不等那動手的海盜反應過來,強健有力的手掌將他的喉嚨連著腦殼生生撕裂,在他們驚恐的目光中硬生生捏死了海盜頭子。
這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顯然沒打算放過他們,出手就是致命招,輕易便撕碎了他們的喉嚨或是胸膛。
他沒有放過任何一位參與者,用極具恐怖的方式獵殺了這伙人。
一番恐怖殺戮後,來犯的海盜嚇得慌亂逃走,而此地的居民也都遠遠躲開那個渾身上下被鮮血染濕的男人。
他手足無措的坐在萊辛特大街117號房前,看著已經閉眼的蘇菲面前,呆呆的看著她臉上懸掛著的笑容。
一時間,難以言喻的悲傷陣陣襲來。
「嘀嗒、嘀嗒……」
夫臉上夾雜著血,殷紅淚珠大顆大顆滴落在地上。
他有千言萬語想說的,卻都堵在嗓子眼,這一刻實在是有口難言。
「蘇菲!」
只听身後一個中年美婦人的驚聲尖叫,那刺耳又熟悉的聲音令夫猛打了個激靈。
轉身一瞧,穿著還算體面的安菲兒嬸嬸大步走來,這位美婦人的臉上同樣是一片難言的痛楚,聲音更咽︰
「卡佩家的兒子,你明明知道有危險,為什麼還要把她帶到這里來,為什麼讓她隨便離開哥廷哈根,現在你滿意了?」
「小夫。」
伊森叔叔目光里也流露出難掩的悲傷,更多還是對他的無盡失望,「我以為你會好好照顧好蘇菲,不讓她受委屈,不讓她受傷害,可你是怎麼辜負我的信任。
你父母臨走前千萬交代過我們,不要讓你受了委屈,你又是怎麼報答我們的,難道是我們家對你還不夠好?」
「叔叔、嬸嬸……」
夫強忍著心中悲痛,連回頭直視他們的勇氣都沒有,
更多是在害怕看見他們失望的神色。
哪怕知道溫斯特一家的到來太過唐突,也太過不合理,太過離奇、太過湊巧,仿佛有人在刻意設計他,又能怎麼樣。
他明明知道蘇菲的突然死亡太過離奇,眼前所見皆為虛妄,可又能怎麼樣。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謊言,是圈套,是陷阱。
但唯有我對你的愛……是真的。
夫一刻也不敢再逗留,強忍著悲痛和淚水,心疼到快要把嘴巴給咬破了。
他站起身用後背對著所有人,低著頭向前繼續傳送,企圖打破這個無解的牢籠,可每走一步卻如深陷泥地,需要用上極大的力量才能邁出步伐。
而旁邊的居民,在見識到他的真容和眼前這一番事後,不禁紛紛指點起來。
「看看,那可是夫‧卡佩,拜亞王國的年輕天才。」
「呸,什麼狗屁天才,連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
「帶著人家女兒私奔,這下好了吧。」
「真是夠差勁的。」
「這種人活著還有什麼用,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快去死吧!」
萊辛特大街居民的一聲聲冷嘲熱諷,如同垃圾堆里的蒼蠅在耳邊轉悠,刺耳又密集。
無論怎麼堵,都堵不住耳朵里閑言碎語。
夫神志懵懂已經全然沒有心思再去辯解,精神疲憊,目光渙散,
只覺得現在好累、好累。
兩腿像是被灌入了水泥,連番的遭遇和能力過度使用,盡管已經耗空了體能能運轉的所有靈性,身上傷勢發作又流了一路的血。
從剛才的地方離去時,已經讓他的身子和心靈都已經千瘡百孔。
夫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低頭喃喃念道一組奇怪的詞匯︰
「y……santa maria……聖瑪麗亞……」
一向引以為傲的能力,卻在這一刻卻失了效。
無論他怎樣撕心裂肺的呼喚,都迎不來任何回應。
「傳送……傳送……送我回去!」
夫死死咬著嘴唇,頻繁的嘗試著各種傳送儀式,機械式的捶打著海岸旁的沙灘,哪怕手掌全都砸得出了血,嘴唇被咬得全是血,也渾然不知。
他還在不斷的嘗試各種傳送的能力,像個瘋子似的在這尋找一個縹緲虛無的存在。
可什麼都沒有,
什麼也都無法改變。
「嗚嗚!」
那死一般的絕望令夫極盡茫然,用手掌蓋住著滿是痛苦的臉龐,發出壓抑的哀嚎。
他不想再痛苦下去,卻也沒法結束現狀。
幾度想著干脆給自己一個了斷,
讓這段荒謬的故事結束。
冥冥當中,他不斷呼喚的船只真名的舉動,又引起了新的變化。
「嗡嗡——」
只听面前的大海傳來一聲響亮的鳴笛聲,幾百公尺的長度和高度讓一艘鐵甲船看起來是如此的雄偉。
連船身都有嶄新的「santa maria」的油漆印刷號。
在他陷入最絕望的低谷時,鐵甲船生生停在了夫面前,他抬頭茫然的瞧著這艘龐大、嶄新的國際豪華游輪「聖瑪利亞號」。
還有什麼會比現在更糟的嗎?
沒有絲毫猶豫,他選擇立刻上船。
如同初次登船一般,夫的腿腳顫抖從船上放下岸邊的樓梯上走去。
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如果有人想要設計自己,連最親切的溫斯特一家都令他傷心欲絕,他實在不敢想上這艘噩夢之船後會發生什麼事。
他是船上最後一個跑圈勝利者,當時為了活命也曾對人痛下殺手,吃了不知道多少吃尸體長大的肥大老鼠。
那噩夢一般的記憶源源不斷襲來,讓夫連牙齒都開始顫抖。
然而,他上來時看到的卻是與之相反的一幕,
聖瑪利亞號上並不像以往那樣陰森森、黑壓壓的。
現在這里干干淨淨,船上的怪物已然消散不見,甲板上無論怎麼洗刷都清不干淨的血跡無影無蹤。
他所熟悉的船員仍在甲板上,每個人都在做著生前的事,一片祥和之色。
美貌如花還戴著藍寶石項鏈的安娜小姐,跟同樣作為舞女的瑪莎、阿曼達炫耀著手里的「海洋之心」,簡直快得意到了天上。
隔壁房間瑪麗女乃女乃用她難言的煮咖啡技術,成功詮釋了什麼叫做「屎味巧克力」,這個後半生都在船上追尋自由的老太太,無論何時,滿是皺紋的臉上仿佛總是帶著褶皺微笑。
一貫忙碌的哈里廚師總是站在客人面前,習慣性的手持著廚刀詢問口感。
二副和機關長大概是在海上待的時間太長了,連看著旁人吃魚總是會犯惡心。
而游輪上的水手們趁著閑暇時光聚集在一塊,他們最大的惡習便是打牌時作弊,那是絕不可饒恕的事。
而站在船頭不遠處便是穿著船長制服的亞瑟船長,年邁的英國紳士品嘗並夸獎著瑪麗女乃女乃熬制的咖啡。
注意到那驚訝的目光撇來,他嘴唇上的胡須上翹,用帶著濃濃的英倫腔習慣喊道︰
「hey,butcher(你好,屠夫)」。
船長這一聲呼喊,令船上的眾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他們驚訝的瞧著年輕的夫。
「你來了。」
「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干脆讓我來替你教訓那個混蛋。」
「哦,孩子,你看起來很難過,不如來嘗嘗我的咖啡。」
「天哪,想活命的話就離那東西遠點。」
「來吃最正宗的土耳其烤肉,但你最好小心評價。」
「夫夫,你好久沒來看我們跳舞了,我好難過啊。」
不知何時,故地重游的他,渾然從這不可思議的場景中清醒過來。
直到听到他們的寄托那一刻,早已是淚流滿面。
「各位,謝謝你們。」
他緊咬著皸裂的嘴唇,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喊道︰「我會查清楚所有事,然後,為你們討回一個公道。」
話畢,眼前的這些人像是停止了言語。
那瞧著他的眼神充滿著期望,滿是寵溺。
像是看自家的孩子有一天,
終于長大了。
它們彼此身形逐一向夫靠近,位于虛實之間,最終跟他的身體融合為一體。
安娜、哈里、亞瑟、蘇菲、溫斯特夫妻等許多身影都像他走來……這人生道路上遇見的,愛的、恨的、懷念的、遺忘的,
許許多多的人,終歸是萬物歸一。
……
「砰!」
夫猛然從可怕的噩夢中驚醒,他坐在冷冰冰的船長室,醒來時也保持著一貫的坐姿。
抬頭,沉思。
似乎想到什麼心頭猛地顫抖了一下,後怕的松了口氣,緊接著自顧自的又笑了一下。
幸好只是個夢。
他站起身來,眸子里滿懷著期盼的、憧憬的目光打開船長室的艙室門。
卻只見,
門外迷霧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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