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三天,石嵐終于可以勉強坐起,容擎耐不過她的要求,安排人備車送她回去。
吃過晚膳,容擎帶著石嵐登上早早候在垂花門處的馬車。
馬車輕輕搖晃,石嵐坐在鋪得厚厚的軟褥上,來回動彈,偎得那方青石軟緞靠枕不成樣子,一旁的容擎被她攪得無心看書,只得放下書卷。
「你底下有釘子嗎?」
石嵐身體一頓,轉頭,怒瞪他。
容擎柔柔一嘆,知道她是擔心這幾天不在府里的事會被石家人發現。
容擎閉了閉眼,想起前夜府里幕僚提點他對待女子要耐心的話,只得按住心頭的躁動,耐著性子寬慰她道︰「別擔心,你院里我已經安排了替身,近身伺候的也換成我的人,你那大丫鬟是個聰明的,必能幫你周全。」
石嵐點頭,贊同他的肯定,翠芝的確對她很好,從她看到的第一眼就一直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她,全心全意的對她好。
容擎又道︰「你這傷口還未愈合,藥絕不能斷,你那里都是些不懂事的丫頭,我換了兩個過去,一個擅醫,一個善武,我把她們留給你,以後有事讓她們去做。」
石嵐嘟著嘴,很是不滿,院子里的那些丫鬟她都已經使慣了,突然來了兩個陌生的,而且還不是完全听她的,這讓她覺得自己的領地受到了侵犯。
容擎不容置疑的看她一眼,他自然知道她不高興,這丫頭的倔性子他早有體會,只是這件事不能由著她,既然她被他救了,那她的命就是他,他可不想費了那麼多珍貴的藥材,最後白費功夫。
馬車很快停了下來,石嵐朝前蹭了下,想要起身,容擎俯身,長臂一伸,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石嵐驚呼一聲,下意識伸手攬住他的脖頸。
容擎嘴角輕揚,彎腰穿過被車夫撩開的車簾,輕飄躍下馬車。
此時月上樹梢,白日的熱鬧早已歸于平靜,遠處隱有的幾聲蟲鳴也在片刻之後沉寂下去。
石嵐抬眼看看墨黑的天空,又去看一旁的車夫。
車夫微低著頭,大大的斗笠遮著他的眉眼,讓人看不清容貌,但他精賁壯的腰背和他虎口帶著的薄繭無一不表明了他並不是普通的車夫。
石嵐定楮打量了片刻,轉頭去看容擎。
能讓這樣含而不漏,威而不顯的人甘心俯首稱臣,他真的會是他口中所說的落魄家族子弟嗎?
容擎察覺她的目光,低下頭,疑惑的看她。
石嵐不自在的轉過臉,看著漆黑的地面。
石嵐自己沒留意,她的臉頰有著一層極為淺淡的紅,容擎眼光如電,一低一抬之間,便已盡收眼底。
容擎情知她別扭的性子,也不多說,自己抿嘴一笑,長腿微曲,直接拔地而起,一陣涼風襲來,石嵐下意識閉了下眼,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再睜眼時,一堵熟悉的院牆出現在眼前。
容擎將石嵐輕輕放下,伸手輕敲兩下圍牆,片刻後,里面同樣傳出響動,一個身影飛身而出。
胖胖的身體,白女敕的臉龐,圓溜溜的大眼,還有那肥短軟女敕的手指。
石嵐驚詫的打量著來人,真是太神奇了。
易容術這麼手藝,難就難在相似程度上,要想成功瞞過旁人眼楮,第一要制作一張惟妙惟肖的面具,其二要從身材、舉止,神態上與本人完全貼近,石嵐只人自己已經領會這門手藝,但是看了眼前這人,她只能自嘆弗如。
來人甫一站定,便單膝跪地,低聲稟報︰「府里一切安好,屬下幸不辱命。」
容擎昂著頭,高冷的嗯了聲,一揮手,那人便起身,只一個晃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石嵐抬頭望天,暗自檢討,她是不是太懈怠了,明明手握遠高于這個世界的煉體術,但卻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疏于修習。
容擎見她發呆,以為是被剛才那人嚇到,抬手模模她的頭道︰「別怕,以後沒人可以再傷害你。」
石嵐抬頭看他,這感覺有些奇怪,像是寵溺,又像是安撫,這讓她十分不習慣,于是歪了下,躲過他的摩挲,皺眉道︰「不要模我的頭,會長不高的。」
容擎咧嘴輕笑,長指轉而摟上她的腰身,不待她反對,便一個縱越,從圍牆跳了進去。
原主喜歡花卉果子做的點心,翠芝為了去到新鮮食材,便繞著圍牆種滿了花卉,確保四季都有鮮花可用,容擎早前過來便是穿花而過,這一次他挑選的落腳點是一顆開得燦爛的桂樹,容擎輕踏花枝飄然落下,花瓣簌簌落下,一縷濃烈甜膩的香氣宗,容擎單腳點地一躍,進了通往正門的綠瓦紅柱游廊。
一直候在門邊的翠芝正焦急的張望,听到動靜,趕忙迎了出來。
「是小姐嗎?」翠芝的聲音又低又輕,腳下的步子卻又急又快。
石嵐听到翠芝呼喚,忙拍拍容擎,示意他把自己放下的同時還不忘應聲。
听到石嵐軟糯的童聲,翠芝撫著胸口,步子又快了幾分。
自從知道小姐出事,她這顆心就沒安穩過,雖然那人說小姐沒事,可听了甜杏的回稟,她又怎能真的放下心。
容擎看了眼即將走近的翠芝,撇了下嘴,把過河立馬拆橋的石嵐放到地上,一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翠芝疾步走到跟前,握著她白女敕細滑的小手,借著門口的燈光打量石嵐,見她的確完好,這才放松下來。
石嵐隨著翠芝進了屋,門邊候著的一高一矮兩個丫鬟恭敬的跪在地上。
石嵐腳步頓了下,翠芝扶著她坐到榻上。
石嵐看著兩人絲毫看不出端倪的面容,有些感慨。
兩人垂首靜默,等著石嵐示下。
石嵐知她們這是看在容澈的面子,才肯听自己支使,哪里敢讓兩人多跪,「兩位快快請起,容澈跟我提過兩位能人,卻不知哪位擅醫,哪位善武?」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個子矮些,扮作甜果模樣的上前一步,道︰「我擅醫,尤擅藥膳,少爺的意思是這段時間您的膳食由甜果打理,旁人問起,便可推是做補身的藥膳,不落他人口實。」
石嵐朝甜果點點頭,復又看另一個扮成甜葉的,道︰「這位想來擅武了,容擎是想讓你幫我護衛這院子?」
甜葉搖頭道︰「臨來前少爺明確言明,我的任務是護您周全,旁人卻是與我無干。」
石嵐一梗,好在之前已做了心里建設,只是听她這樣直言不諱,她還是有些無奈,「那好,日後就勞煩兩位了。」
甜葉甜果行禮連道不敢,起身時卻在心里松了口氣。
說實話,像她們這樣的人最適合的任務就是躲在暗處毒殺個把高官或者刺探秘密敵情,臨來前兩人摩拳擦掌,以為大展身手的機會來了,結果到了這里才知道是陪著女乃娃混日子。
說不失望是假的,可身為暗刺的一員,活著的意義就是完成任務,他們沒有選擇的權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