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就是年三十,一大清早,石嵐就被阮媽媽叫醒,一陣忙亂,將石嵐打扮的好似年畫上的童女一般,出了門。
這時候天才剛亮,石嵐有些迷糊,花樹掩映的小路後,潘瑾萱急急的走了過來,「四娘,等等我。」
石嵐扭頭,看到了跟自己打扮仿佛的潘瑾萱。
互相見禮,兩人擔心時辰晚了,又急急趕著去往壽安堂,路上遇見一臉迷蒙,被媽媽抱在懷里的潘瑾婧。
石嵐素來喜歡這個軟女敕的小團子,不由輕捏這她女敕女敕的小臉,把她弄醒。
瞌睡中的潘瑾婧被弄醒了也不哭,見到石嵐還軟軟的叫「大姐姐,四姐姐,」一看就是家教良好。
身後阮媽媽瞧著天色,拉了石嵐衣角。
石嵐一大早就被阮媽媽教育過,拜年這回事趕早不趕晚,于是也不敢玩鬧太過。
很快姐妹三人便來到了壽安堂的門口,伺候的丫鬟見到幾人都紛紛行禮,石嵐淡淡點了點頭,阮媽媽笑著給了小丫鬟每人一個荷包,與跟潘瑾萱身邊的馮媽媽幾乎都是同時行事,帶著潘瑾婧過來的媽媽愣了下,轉頭看跟著自己的小丫鬟。
小丫鬟皺了皺眉,面帶難色,似乎並沒有做什麼準備。
石嵐便看了阮媽媽一眼。
阮媽媽立刻會意,將事前多備著的荷包塞了些給小丫鬟,這才解了圍。
游廊上,正低著頭準備進屋的潘瑾月瞧見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圍在石嵐三姐妹身邊,臉上的顏色變了變,轉臉瞧著元媽媽。
元媽媽忙垂下臉,不敢言語。
潘瑾月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看著滿院子的笑臉忽然覺得特別刺目,刺得她忍不住攥起拳頭,狠狠剜了辦事不利的元媽媽一眼。
元媽媽覺得很冤枉。
整個侯府誰不知道娘子是養在老夫人身邊的,往年老夫人都會一並打賞,哪里還需要她們特別另備?
如今真是風向不同了,娘子不過是換了個住處,這些小蹄子就不把娘子放在眼里。
元媽媽心里發狠,想著一定要在跟老夫人身邊的寶瓶說說,總不能讓娘子白白受了擠兌。
院子外的游廊邊遠遠立著一個風擺欲折,身形極其單薄的少女瞧著院子兩處的暗涌,轉了下眼楮,拉著身邊的男童又往後又退兩步,躲在了暗處。
小丫鬟們依次領了賞錢,都歡喜的跑了回去,有負責打簾子的殷勤的打了簾子,里面寶瓶听到動靜出來,就瞧見了小丫鬟們都笑得跟撿了寶似的,就問了兩句。
有嘴快的便攤開手,讓寶瓶看荷包道︰「兩位小娘子賞的。」
寶瓶掃了一眼,估模著不是不是小銀豆便是銅板,笑著說了兩句吉祥話,將幾位小娘子讓了進去。
內室里,老夫人梳洗妥當,由月娥扶著坐在了炕上,眾位娘子等都起身,寶瓶在地上擺了軟墊。
潘瑾萱便上前恭敬的磕了留個響頭,文縐縐的說著恭賀新年的話。
老夫人自己是個沒有多少學問的,可時下風氣是揚文抑武,老夫人對喜歡擺弄文字的都有著莫名的好感,因此听了潘瑾萱的賀詞,她雖然大半沒听懂,但還是笑得見牙不見眼的道了聲‘賞。’
寶瓶脆生生的應了,遞給潘瑾萱一個紅封。
潘瑾萱謝過,起身退到一邊。
屋子角落,那個石嵐從未見過的少女娉婷來到軟墊前,如風擺楊柳一般拜倒在地,同樣不打折扣的磕了六個。
老夫人這會兒已經收回了笑容,看著少女淡淡的喊了聲起,又看了寶瓶。
寶瓶同樣遞了紅封。
看到這兒,石嵐便知道,這位身形消瘦,略帶病態的少女就是她從未見過的三叔家的,排行第二的潘瑾瑤。
石嵐轉眼看向適才一直緊跟著潘瑾瑤站在暗處的孩童,那應該是二郎潘辰釗吧。
潘辰釗略低著頭,眼楮看著斜前方的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從他緊抿的嘴角和他下巴繃緊的線條,石嵐猜測肯定不是什麼讓他開心的好事。
石嵐有些奇怪,有什麼事能讓小小年紀的他嚴肅成這個樣子。
一陣淡淡的藥香忽然從她鼻翼邊飄過,身穿淡淡丁香色衣裙的潘瑾瑤來到他身邊,將他保護性的擋在了後面。
石嵐微微一愣,不太理解潘瑾瑤的戒備從何而來,心里琢磨著是不是找機會問問潘瑾萱。
這時耳邊傳來潘瑾月的一聲嬌嗔,轉過臉就看到潘瑾月越過軟墊跑到的老夫人身邊,拉著老夫人胳膊,軟軟的叫著「祖母。」
老夫人被她搖得晃了晃,寵溺又無奈的笑道︰「又怎麼了?」
潘瑾月就道自己疏忽忘了準備打賞的荷包,撒嬌賣痴的讓老夫人幫自己打賞。
老夫人被她晃得沒法,便看寶瓶,道︰「待會把給咱們院的打賞再加厚些,就說是三娘的心意。」
寶瓶抿著唇,應了聲,將紅封遞了過去。
潘瑾月瞧了一眼,沒接,反倒把腦袋靠在老夫人懷里道︰「祖母,三娘不能讓您破費,這封賞就讓寶瓶從我紅封里出吧。」
老夫人笑著拍拍她的頭道︰「這孩子還跟我見外了,」說著拿過紅封,放到潘瑾月手里,道︰「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拿著,這是祖母給你的,可不能送給別人。」
潘瑾月這才笑嘻嘻的接過,轉臉趾高氣揚的掃了潘瑾萱和石嵐一眼,坐回了位置。
石嵐自打來的第一天就知道老夫人處事不公,看到這種情況,她絲毫不感到意外,只是站起來擦著她飄飛的裙擺來到軟墊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完頭,說完該說的話。
老夫人垂著眼皮看目視前方一臉平靜的石嵐,心里的滋味自己都品不清楚。
寶瓶見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心里開始打鼓,嘴里輕聲喚了聲「老夫人。」
老夫人晃了下,像是被人打斷了思路一般,但她很快掩飾的笑了下道︰「起來吧,寶瓶,今年是四娘在府里過得第一個新年,去把我昨晚準備的拿來。」
寶瓶轉身回了內室,不多會兒手里捧著一個小匣子過來。
老夫人將匣子遞給石嵐,道︰「祖母沒什麼好給你的,這是當年我母親給我的陪嫁,跟著我從北走到南,今天我把它送給你。我老了,走不動了,只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把它帶回故土。」
石嵐眼神陡然變了變,如今的北地可是蠻人統治著的,她一個還沒及笄的女童如何回去?老夫人說這話時什麼意思?
石嵐有些迷糊,沒有回答。
老夫人卻連推辭時間都沒給她,直接將匣子塞到她手里,眼楮看向寶瓶,示意扶她起身。
石嵐任憑寶瓶扶起,轉身回到座位,腦子里有點亂,接著下來的男童叩拜以及潘瑾婧恭賀還有交了差匆匆趕回來的潘家長子潘辰銘的拜年,石嵐已經沒有心思看,此時她敏銳的第六感不斷響起警兆,這讓她下意識覺得老夫人的話里一定有著另外的,她不知道的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