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垂著窗幔的車廂旁,兩個身著廣袖寬袍的男子手持佩劍,你來我往的打得熱鬧。
荀家和山家的護衛相互僵持著,周圍圍著的人都接連拍手叫好,有听見聲響的貴女都慌忙下車,趕了過來,生怕漏看片刻。
狄握著劍柄,緊張的盯著山十二,就怕一個不慎讓荀十八受傷。
石嵐皺著眉,覺得他們這樣你砍一下,我擋一下,實在太過無聊,彎下腰,撿起一塊小石頭,瞅準機會,直接打向山十二的腿窩。
山十二驚叫著踉蹌一下,本來準備格擋的手一頓,重心下移,荀十八的長劍便一下子刺進了他的肩窩。
山十二捂著迅速冒出鮮血的肩膀,尖聲叫了起來,周圍本來圍著叫好的公子們俱臉色發白的往後退,有兩個還驚叫著,幾欲昏厥,護衛趕忙上前,將自家郎君貴女帶回車上,柔聲撫慰。
汩汩的鮮血擋也擋不住的將前襟洇透,山十二流血過多,已經幾近昏厥。
護衛及跟著伺候的婢女連忙上前將他架起,另有人拿出隨身攜帶的傷藥,想要敷上,卻因血流得太猛,而被沖散。
荀十八臉色煞白,渾身發抖的踉蹌兩步,兩眼無神的環顧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一般。
忽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麼,一頭沖進人群,抓住因為前面之人走開,而漏出來的石嵐,道︰「阿嵐,我闖禍了,我該怎麼辦?」
石嵐可不是原主,看到荀十八有事,就是豁出去命也要救。
她才懶得理他的事,對這種無情無義的人,那可是一個不慎就很容易把自己搭里面。
石嵐不耐煩的想要把手抽出來。
荀十八緊緊抓著她的手臂,喃喃的道︰「怎麼辦?叔父要是知道了會責罵我的。」
石嵐皺著眉,冷睇他。
真虧他想得出來,他都把人傷成那樣了,看山十二的傷勢,性命要是救治得宜,應該無礙,可那胳膊肯定是保不住了。
山十二在山家也算得寵,這樣回去,山家的人能不找他算賬?
他自己小命能不能保得下都是兩說,還擔心區區責罵。
石嵐真是無語了。
狄眼見荀十八腿軟的幾乎要跪坐在地,連忙扶住他,道︰「郎君,有什麼事咱們回去再說。」
荀十八失了魂一般被狄帶上了車。
石嵐輕輕揉著被捏得生疼的胳膊,轉著眼楮瞧著沒有一絲聲響的車廂,撇了撇嘴。
山家的馬車疾馳著從車隊里沖出,沿著大路一路遠去。
當前這種局面,雖然是公平打斗,但畢竟是荀十八傷了山十二,如果山十二先回去,由山家長輩找到荀家,那荀十八就是長了一百張嘴,那也是說不清的。
雖說很高興山十二受到懲罰,可也不能任由山家得意,不然他們這些跟著荀十八的護衛也免不了受到責難。
石嵐趕忙坐到車轅,招呼護衛跟上,自己一揚鞭子,趕著馬車,快速趕回城中。
馬車很快回到荀家,剛一進門,荀十八就跌跌撞撞的下了車,頭也不會的奔回了他住的青院。
石嵐雖然從剛才就看出荀十八是個慫貨,可她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慫,闖了禍竟然只知道逃避,一點承擔責任的勇氣都沒有。
狄沖後面趕了過來,道︰「這可如何是好,郎君如果不跟家主講明因由,山家找上來,家主豈不是要拿我們開刀?」
石嵐斜睨他道︰「禍又不是我們闖的,憑什麼拿我們開刀?」
狄遲疑的道︰「可終究是我們阻止不及……」
石嵐撇嘴,「比斗中刀劍無眼,你我都是肉眼凡胎,又沒有神仙手段,就算發現不對,也來不及阻止啊。」
狄臉現憂色,「話是這麼說,可家主又哪里會听咱們辯解。」
石嵐道︰「你去找谷統領,把事情跟他說了,我帶著他們去找家主,總要讓家主知道事情來龍去脈,這樣山家來人,家主也不會那般被動。」
狄點頭,健步如飛的走了。
石嵐帶著一眾護衛,浩浩蕩蕩的去了前院。
荀家家主荀榮此時正和掌管家族事務的荀五商議事情,听聞來報,說同荀十八出行的護衛集體求見。
荀榮不耐煩理府里的雜事,聞言便皺了皺眉,荀五能夠被荀榮交托全族事務,察言觀色的本事已到了如火純青的地步,眼見荀榮不願搭理,他忙笑著把事情接過去,道自己問明了,再來稟報。
荀榮舒展開眉眼,滿意的點頭。
荀五出了門,見到跪在外面的十幾個護衛,立馬冷了臉。
「家主正在商議要事,爾等有事便罷,若是無事打擾,便要前去領罰。」
石嵐半垂著眉眼,听荀五假模假式的訓話,心里在想,你要是知道什麼事怕是也沒心思讓我們領罰了。
院門口,谷統領匆匆趕來,越過跪了一地的人,快步來到荀五身邊,附耳將荀十八惹出來的事講了一遍。
荀五听完,臉都變色了。
過了兩息,才問︰「那山十二性命可有礙?」
谷統領沉吟,轉頭望狄。
狄撓了撓腦袋。
他又不是醫者,如何知道那人能不能死。
石嵐動了動膝蓋,緩解了下跪在堅硬石板上的疼痛,回道︰「護衛上藥及時,性命應是無礙,只是那臂膀……」
荀五把視線落在石嵐身上道︰「如何?」
石嵐咧嘴道︰「郎君所帶的那把佩劍雖然不長,可也沒入大半,這樣的傷勢,就算養好了,活動起來怕是也不會便利了吧。」
荀五眼前頓時一黑,就是說荀十八輕松一劍,就費了人家辛辛苦苦十幾年才培養出來的嫡子。
谷統領忙虛扶了下荀五。
荀五很快穩住心神,帶著谷統領進了屋里。
過了好一會兒,谷統領從屋里出來,狠瞪了眼前這群人,壓低嗓門道︰「還在這里跪著干嘛,還不跟我回演武場?」
眾人趕忙起身,溜溜跟著谷統領走了。
偌大的院子轉眼空空蕩蕩。
屋里,荀五低聲道︰「叔父,山家距離咱們不遠,此時怕是已經在路上了,小佷該如何應對?」
荀榮以肘支著案,郁躁的揉了揉眉心道︰「山家如今人脈凋零,山十二是他們這一代比較出色的子弟,山家這次必定不肯罷休,」他以指擊著桌面,思索片刻道︰「這樣,你問問他們有何要求,若是不過分,便滿足了吧。」
荀五低聲應是,又問︰「那若是他們不求別的,只求十八受同樣傷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