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經過了一晚上的驚心動魄,現在放松下來,肚子開始對葉青筠發出了抗議。葉青筠模了模癟下去的肚子,嘆了口氣。家里還有寶丫昨日早上剩下的一些餛飩皮,本來是留著打算當昨天晚飯的。
葉青鈞打開了鍋蓋,打算照著寶丫記憶的樣子,給自己煮個面皮湯。
好像是先倒水燒開,再放餛飩皮。葉青筠往鍋里倒入了半鍋水,想了想,覺得把餛飩皮一起放進去應該問題也不大,而且還方便,就順手把那一沓皮子往鍋里一扔,坐在了一邊的小板凳上等著水開。
她在心里盤算著自己現在的處境。
寶丫臨死之前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是自己,她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運氣差,正好遇上了窮凶極惡的強匪,葉青筠卻不覺得如此。
她昨日回家的時候,路上已經沒什麼人了,那三個歹徒卻窩在巷子里,只等著在她經過那個小巷口的時候一把抓住她,捅她兩刀子。他們身上沒有酒味,意志清醒,沒有任何貪圖美色的行為,也沒有取走她身上的銀簪子和銀鐲子,不為財,不為色,有著明確的目的,這擺明了是是有什麼仇怨啊。
葉青鈞有些煩躁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發,這一家子的生活環境相對單純,完全想不出來動手的是誰。
鍋里的水已經開了,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廚房里彌漫起了白色的水汽。葉青筠把這些腦中的思緒先扔到了一邊,揭開了鍋蓋。
白色的面皮在沸水里翻滾,面湯有些渾濁,葉青筠沒有在意,而是把幾個調料瓶拿起來看了看。
「唔,我記得是要加這幾種,倒多了,問題應該不大吧。」
照著記憶里的樣子把調料加進了鍋里,鍋里的面片湯立刻變成了深褐色,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和記憶里的不太一樣。
葉青筠遲疑著盛了一碗面皮湯到碗里,拿起筷子想要夾起一片。伴隨著她的動作,面皮輕而易舉地被筷子分成了兩半,這面皮湯有些煮過了,變成面皮糊了。
問題不大,葉青筠死鴨子嘴硬,在心里給自己打氣。調料還是對的,她記得清清楚楚,味道應該不會太離譜。
葉青筠心虛地安慰著自己,好歹沒有燒焦不是嗎,她換了一把勺子,重新舀起了一勺顏色詭異的面皮糊,送進了嘴里。
「嘔~」詭異的味道充斥著口腔,又甜又咸又酸,葉青筠一口吐了出來。她顫抖著手把勺子放到了一邊,驚恐地看向了眼前這一碗不可名狀的東西,心有余悸。
確定那碗東西真的是她煮出來的面皮湯,不是有人在她眼前把它給掉包了,葉青筠有些崩潰。
「看來眼下最關鍵的事不是找出凶手,而是解決吃飯問題啊,寶丫,對不住了,差點你這具身體又要被毒死一次了。」
回想起自己上輩子,天天挑剔家里的廚子味道千篇一律,成天和幾個狐朋狗友下館子,以及隔三岔五到同僚們家里蹭飯的行為,葉青筠的內心忍不住懺悔了一下。她忽然有些理解自己為什麼會重生到了寶丫的身上了,大概是因為老天都看不下去她這種吃得正歡還嫌棄廚子的行為,所以讓她來體驗一下她家那幾個大廚的辛酸苦楚吧。
葉青筠在心中真誠地跟上輩子被她挑剔過的大廚們倒了個歉,無奈地收拾好了殘局,看了看外面陰沉沉的天色。
墨色的天空中略過一道閃電,緊隨其後的是轟隆隆的雷聲,雨下的更大了。難道要在這種天氣里出去下館子嗎,葉青筠惆悵地望天長嘆,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吃飯難倒,
「咚咚咚!」這時候,門外傳來了清晰的敲門聲。
葉青筠順手操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別到了身後,往門外走去。
「吱呀。」門開了。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衣著樸素的婦人,面容和善,手上還提了一個籃子。
「李嬸?」葉青筠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面容,從腦子里把她扒拉出來了。
「哎呀,寶丫,你可算來開門了,我看你今天早上沒出來開攤子,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呢,就趕緊過來瞧瞧,你這是身體不舒服了嗎?要不要嬸子帶你去醫館……」
葉青筠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餛飩攤子是和李家搭在一起的,自己賣餛飩,對方賣肉餅和菜餅。李嬸是遠近出了名的熱心人,自己早上沒有出現,對方可能是因為擔心她一個孤女出了什麼意外,特地上門來看看。
葉青筠想通了這一環節,放松了下來,無聲地笑了笑。
眼前的婦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似乎想立刻把她送到醫館里面去,她趕緊制止了李嬸拉著她往外扯的動作。
「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風寒了,喝點熱水就成。」
李嬸听了這話,不滿地看著她說︰「咋沒事啊,你這臉,都白成什麼樣子了,听嬸子的,你家二老走之前,還拜托過街坊鄰居們要照顧一下你呢,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不用不好意思……」
眼見著李嬸又開始滔滔不絕了,葉青筠有些哭笑不得,趕緊打斷了她的話。
「嬸子,真沒事兒,我今早沒去,主要是因為我那擔子昨天被人給拿走了。」
「什麼!」李嬸眼見地憤怒了起來,「是哪個黑心腸的,你人沒事吧?」
葉青筠搖了搖頭,安撫李嬸︰「人沒事兒,我昨天離了擔子一會兒,沒想到就被人順走了。對了,李嬸,你最近有在附近見過生人嗎?」
李嬸思索了片刻,然後把腦袋湊近了葉青筠,壓低了嗓音︰「這每天人來人往的,我也記不太清,你是懷疑,有偷子混進咱們這片兒了?」
伴隨她的話語,口水沫子濺到了葉青筠的臉上,逼得她只能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
「嬸子,不用那麼小聲,我就問一問。」
「說起來,我好像還真見過一個。」李嬸想了想,有些遲疑地開口。
葉青筠立刻打起了精神,兩眼放光地看著李嬸。
見到她生動的表情變化,李嬸「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又收斂了笑容,皺起眉,有些憂愁。
「就是城西的瘦猴,那小子一直干的都是偷雞模狗的事情,都進去好幾次了,出來還是老樣子。那小兔崽子,以前一直在酒坊和賭場那邊混的,很少來我們這邊。前幾天,我好像見過這家伙在我們巷子口轉悠。」
「瘦猴?我好像有點耳熟。」葉青筠有些疑惑,在想自己是在哪里听過這個名字。
「嗨,正常的,全江城的人都耳熟。就是那個偷東西偷到捕快身上,被抓個正著的二傻子。」
「但是寶丫啊,如果這真是他的話」李嬸遲疑了片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
「要不還是算了,你現在就一個人,你那擔子也值不了幾個錢,萬一你把他告官府了,他關幾天就能放出來,到時候他回過頭來報復你怎麼辦呀?咱老實人家不好跟他們這種混子硬踫硬啊。」
李嬸又嘆了口氣,說:「可惜子為那孩子去京里考試了,不然他還能護一護你。」
子為,奚子為,寶丫的青梅竹馬。听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葉青筠罕見地覺得心里有些空洞洞的,難言的悲傷從空洞里涌出,然後如海潮一般漲了上來,這是寶丫殘留在這具身體里的情緒,葉青筠感同身受,有些失神。
「寶丫,寶丫,回神了。」
听到李嬸的聲音,葉青筠清醒了過來,想要沖她露一個感謝的笑容,卻發現根本擠不出來,喉嚨有些干澀,她敷衍地安慰了李嬸一句。
「謝了,沒事兒。李嬸你放心,我不會去招惹那瘦猴的,就是這幾天沒法子擺攤了。」
「嗨,那算什麼,小事。」李嬸隨意地擺了擺手,安撫了葉青筠幾句,便打算離去,然後又想了什麼,回過頭來把手里的籃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對了,我這還剩了幾個餅子,你先拿著吧,身子不舒服就先歇息會兒,不要自己開火了。」說罷,她就撐著自己那把泛黃的油紙傘,轉身走了。
葉青鈞咬了一口餅子,是蓮藕豬肉餡的,咸鮮可口,用的是新鮮的脆藕,吃上去還帶了一點清甜,味道不錯。她做了一個深呼吸,再次低頭啃了一大口,活過來了,感謝李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