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青煙裊裊,紙錢在火焰里迅速地變黑融化。一個青衣女子跪在兩座新墓前,恭恭敬敬地給離世的二老上了三柱香。
「兩位老人家,寶丫現在大概已經去陪你們了,不知道你們團聚了沒有。我現在不好給寶丫立墓碑,她的那份就勞煩你們二老轉交一下了,實在感謝。」
「你們這餛飩攤我是沒辦法繼承了,就我這手藝,開張一天就得被別人當成投毒給送進官府里去,所以我打算把配方寫給顧嬸,希望她能把餛飩和蓮藕肉餅發揚光大。」
「唉,我要跟那個自稱我三哥的人去明遠侯府看一看,查一下是誰要殺寶丫,希望你們可以保佑我早日找到真凶。」
停頓了片刻,青衣女子繼續開口。
「我有些故友,現在可能已經和你們在一個地方了,如果你們有機會見到他們的話,也勞煩你們替我報個平安。」
「我叫葉青筠,女帝登基後,我一直都是崇德書院女學那邊的騎射先生,書院里大家都知道我的,請告訴他們,我現在過的很好。」
說著,她往地上倒了三杯水酒,把帶過來的菜都夾了一筷子,分成三堆放在了墳前,拜了幾拜。
回去之後,葉青筠就照著寶丫的記憶,把餛飩攤的秘方寫了下來,餛飩皮要薄,煮熟之後,可以透過半透明的皮子看到內里的肉餡。肉要先切後拍,用刀背或者木錘拍成肉泥,肉泥里面可以加點姜汁。每只餛飩餡料不能放多,這樣煮出來的餛飩就會如同金魚一般,每一只都有漂亮的大尾巴,而且熟得會快一些,湯里面還可以加點豬油渣,更有味道。
她這個方子留給了顧嬸,算是感謝她這麼些日子來對自己的照顧,同時交給她的還有一封請她幫忙轉交給奚子為的信。
奚子為是個有些靦腆的白淨少年,他離開江城的時候是在春天,梨花巷里有一顆大梨樹,那幾天梨花開得正盛,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白色花瓣。他要提前去京城準備今年的考試,所以跑出來請求寶丫等一等他,等他回來就會上門來提親。
寶丫臨死之前意識接近潰散,卻還記得她的小奚哥哥在離開的那天,背著他的母親偷偷跑來找她,給她送的那一包麥芽糖。少年漲紅了一張臉,臉上的顏色比春日桃花還要艷上三分,磕磕絆絆地向寶丫訴說著自己的心意。
只可惜,世事無常,青梅竹馬總是難有白頭。
葉青筠內心有些感概,給人留了一封信,只說自己找到親生父母了,如今打算跟血緣上的兄長回家,日後可能不會再見了,請奚子為另覓良人。
「嘖,你事情還真是不少啊,收拾完了就跟我走吧。」她的三哥今天換了一身朱紅色的裙裝,臉上有些不耐煩,睨了葉青筠一眼,像是不滿,又像是在撒嬌,活月兌月兌一個嬌蠻大小姐的樣子。
葉青筠已經跟著他上了馬車,听到他說話,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還是沒能忍住想要吐槽的那顆心。
「三哥,您要不還是別開口了,您這是閉口傾人城,開口要人命,妹妹我承受不住啊。」
話沒說完,對方就甩了她一個白眼,板起了臉,自顧自地在角落里生起了悶氣,不再開口說話,連一邊的小丫鬟都甩了她一個譴責的眼神。
葉青筠有些不好意思地模了模自己的鼻頭,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多嘴,便放軟了姿態給人家道歉。
「三哥,您別生氣了。你听我解釋,我就是還沒習慣過來。您就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一次,你就是我的親哥。」
葉鶴汀不肯開口說話,只是用側臉對著她,微微低著頭,一副落寞的樣子。
葉青筠心中更覺愧疚︰「三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只是這段時間還在變聲期罷了,等再過些時日一定會很好听的……」
她還在絮絮叨叨地道歉,葉鶴汀卻已經背過身去,拿手捂著臉,渾身顫抖。
葉青筠止住了還未說出口的那些話,默默地湊近了葉鶴汀,小心翼翼地從側面打量著他的神色,試探性地開口詢問。
「三哥,你是哭了嗎?」
「噗!」先是一聲終于壓抑不住的笑聲,隨後是一陣歡樂的哈哈大笑,葉鶴汀終于忍不住了,一手捂著自己的肚子,一手勾上了葉青筠的肩膀。
葉青筠的臉色發青。眼見著她就要發飆了,葉鶴汀終于忍住了哈哈大笑,裝出了一副嚴肅的樣子,只是忍得不太成功,臉上的表情已經扭曲了。
葉青筠難以相信自己居然被對方這種拙劣的演技給騙到了,心里有些羞惱,趕緊轉移了話題,只希望這事兒可以趕緊過去。
「你是怎麼找到江城這里的,又怎麼確定是我的?」
葉鶴汀眯了眯眼楮,懶洋洋地往身後一倒,靠在了身後的軟枕上。
「不會錯的,我是追著當初抱走你的惡僕才查到江城的。而且等你回到家就知道了,你和母親幾乎是長了同一張臉啊,所以一定不會認錯的。」
「我當初是被人抱走的?那又怎麼會被我養父母收養。」葉青筠繼續發問。
葉鶴汀的神色卻有些懨懨的,像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敷衍她。
「等你回去,自然會有人親自告訴你的。對了,回去之後不要來親近我,尤其是我穿男裝的時候,免得母親不喜。」
「什麼,你居然還會穿男裝。」葉青筠有些驚訝。
葉鶴汀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罵人,但是想到對面的這個是個小娘子,還是自己的親妹妹,只能把那幾句幾乎要月兌口而出的髒話嚼碎了再咽回去,重新組織語言,咬牙切齒地反問了一句。
「你以為我是變態嗎?」
葉青筠雖然沒有真的點頭,但是她的目光掃過了葉鶴汀的胸前,鼓鼓囊囊的兩團,不言而喻。
葉鶴汀看懂了她的表情,不想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壓了壓火氣,才再次開口。
「你有沒有記住我剛剛說的,回去之後,和我保持距離!」
「再說吧。」葉青筠用手指輕輕敲打自己的大腿,擺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葉鶴汀听了這話,臉上綻開了嫵媚的笑容,像一條艷麗的毒蛇,他湊近了葉青筠,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楮,看到她的眼楮里全部都是自己的臉,才緩慢地開口。
「那日後被我給拖累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呀。畢竟母親她啊,一向不講道理,說不準會恨屋及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