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里,葉鶴汀屏退了左右,打算和葉青筠單獨聊聊。
他的表情嚴肅,甚至比剛剛在屋里的時候還要冷凝幾分,眉間緊鎖。
葉青筠有些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變成了這副樣子。
「三哥?」她猶疑地叫了一聲。
葉鶴汀沒有應聲,而是咬了咬自己的牙,直視著葉青筠的雙眼,開口問她。
「你是誰?」
這個問題讓葉青筠覺得有些好笑,難不成就這麼一會兒,對方就失憶了不成。
她正打算開口調侃一句,腦子的那根弦卻忽然緊了一下,原本輕松玩笑一般的表情從她臉上了迅速地褪了下來,里衣在短短的一個瞬間就已經被冷汗打濕了,貼在了肌膚上。
她終于發現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重生之後的生活還是太過安適了,讓她失去了應有的警戒心。
而這個失誤,可能會要了她的性命。
「三哥為什麼這麼問我,那兩個人說了什麼嗎?」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葉鶴汀,雖然語氣還是溫和有禮,但是她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葉鶴汀的語氣有些顫抖︰「那兩個人告訴我,他們確認過你的呼吸和脈搏,把你扔到亂葬崗的時候,你肯定已經死亡了。」
「是嗎?那天江城的風雨很大,雷電交加,他們也許沒有模清楚呼吸和脈搏。」
「我之前打听過,你的名字叫寶丫,從來沒有人听說過,你還有一個叫青筠的名字。」
「養父母的死亡給我的心靈造成了打擊,一蹶不振,當時正好看到一叢青竹,希望自己可以變成竹子一樣堅韌不拔的人,所以給自己換了名字。」
「你……」葉鶴汀想說的還有很多,原本沒有注意過的一些細節此刻卻源源不斷地在他的腦海里串在了一起。
比方說,他打听過寶丫的性格,和眼前的人並不相同。再比如,他其實見過寶丫的筆跡,那個賣餅的李嬸,據說她家的菜單就是寶丫寫的,和眼前這個人的筆跡完全不一樣。類似的細節他還能想出很多。
但是……
葉鶴汀有些無力地彎下了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他沒有辦法繼續列舉下去了。
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顫抖,感覺眼楮里好像有眼淚控制不住地要往外涌出來,怎麼也忍不住,全身的力氣都好像被抽走了,他覺得自己甚至連張嘴的力氣都已經沒有了。
葉青筠的視線原本已經停在了他脆弱的脖頸上,如今卻只能看到他的頭頂。
大顆大顆的液滴落在了地上,暈開了深色的痕跡。
葉青筠沒有繼續說什麼,她只是覺得這園子的設計有些逼仄了,不然她怎麼會有些喘不上氣來。
她有些難堪地轉過了頭,去看園子里那些已經快要開盡的薔薇花。
「她過的好嗎?」
是葉鶴汀的聲音。
葉青筠沉默了片刻,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那對養夫妻很疼愛她,他們生活得挺自在的。」
葉鶴汀已經重新站起來了,臉上也已經擦干淨了,只有通紅的眼角和地上的那一點水跡見證了剛剛在這里發生的一切。
「青筠妹妹,我要先回去處理那兩個歹徒了。」
說完,他像是想要擠出一個笑容,卻沒能成功,只能干巴巴地和葉青筠道了個別,轉身離開了。
葉青筠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最終還是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完全看不見人影了,才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苦笑著搖了搖頭。
*
祠堂門口,幾個侍衛把門給鎖了,在外面看守。
也許是從葉青筠上次爬窗的經歷中汲取了經驗,這一次,他們把窗戶也給鎖上了,還分了兩個人站在那里。
葉青筠原本打算找葉安然聊一聊,畢竟,葉安然給的那個理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卻沒想到在祠堂門口踫上了葉安雁。
葉安雁原本在王姨娘的房里陪她說話,結果琥珀忽然來訪,帶來了壞消息。
母女兩人听琥珀一板一眼地講述了葉安然的消息,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她們不是不知道葉安然有些任性,但是她們絕沒有想到,他的膽子已經大到了敢對嫡姐下手的程度。
王姨娘的身子骨不好,不方便出門,便只能讓葉安雁來祠堂這邊見一見葉安然,問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但是葉安雁卻被侍衛們攔在了門口。
「這真不行,四小姐,夫人吩咐了,除了每天送飯的下人,誰也不能放進去。」
葉安雁本就不善言辭,說話緩慢,此時面對侍衛的阻攔,更是心中焦急,說不出話來。
「我這個苦主也不行嗎?」
葉青筠見狀,走上前去,慢吞吞地加了一句。
「我也有些事想問問他,你們就在一邊看著,這樣成嗎?也可以現在派個人過去和母親說一聲。」
帶頭的那位侍衛大哥原本還有一些糾結,畢竟夫人那邊有吩咐,實在不好得罪,而眼前這位,據說是夫人如今的心頭肉,也不好得罪。
听到葉青筠讓他去請示葉夫人,他松了一口氣,點了一個侍衛去和夫人那邊打聲招呼,然後笑容滿面地看向了葉青筠。
「那大姑娘,您里邊請吧,我陪您一起進去。」
葉青筠點了點頭,又輕輕地推了一把還站在一邊的葉安雁,示意她一起進去。
祠堂里采光不太好,葉安然坐在陰暗的角落里,更顯得陰沉了許多。
他看到葉安雁和葉青筠一起進來了,忍不住皺起了眉。
「姐,你不陪著姨娘,來這干什麼?」
葉安雁見他還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也跟著皺起了眉。
「你們兩姐弟先聊,聊完了我再問就成。」
葉青筠雙手一攤,示意自己不會插嘴,然後走到了一邊。
葉安然不屑接受她的好意,冷笑了一聲︰「我們沒什麼好聊的,我也沒什麼要告訴你的。」
「安然!」葉安雁有些生氣地喊了他一聲,希望能讓他清醒一些,好好配合。
「安然,你說清楚,這事兒真是你干的?」她緩慢地問完了這句話,葉安然卻不屑一顧。
「我不是說過了嗎,就是我干的,一人做事一人當。」
沖著葉安雁說完了這句話,他又把頭轉向了葉青筠。
「這事兒是我一個人決定的,我姐姐和我姨娘都不知情,你們要報仇的話找我就行,不用牽連到她們身上。」
他的話音剛落,葉青筠尚未做出反應,就听到了‘啪’的一聲。
葉安雁顫抖著手,在葉安然的臉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