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侯的書房頗為簡潔,沒什麼裝飾品,只是堆滿了書籍和公文。
明遠侯讓葉嘉熙坐下,問了問他對葉安然此事的看法。
葉嘉熙沒什麼可說的,只是反問了一句︰「父親不是決定好了嗎?」
明遠侯嘆了一口氣︰「我昨夜去看了他一眼,他對青筠有怨言不說,對你母親和我也同樣有怨言,把他留在府里,恐怕會生禍端。但他到底是我的親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你為人醇厚,平日里一直在暗地里幫襯著他們,所以這次,我想讓你去送送安然。」
葉嘉熙無言地看著明遠侯,開口問他︰「所以,您是自己不忍心,就把這差事推給我了,要送哪里?」
明遠侯笑了笑,眼角浮現出了細微的紋路︰「怎麼,你不願意接這份差事?送回老家那邊吧,萬一有個什麼事,族里還能有人看顧一下。」
葉嘉熙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事麻煩,我這才剛回到家里,又得出遠門。而且母親知道我把人送回老家了,指不定還要怪我有意照顧他。」
明遠侯也不說話,只是溫和地看著他。這種可能得罪葉夫人的事情,當然得由兒子來背黑鍋了,怎麼能自己來干呢。
看著明遠侯的表情,葉嘉熙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最終還是只能接下了這門差事。
「那好吧。」
說完了話,葉嘉熙就趕緊起身告退,生怕明遠侯再給他找些差事。
還沒走出書房,就听到明遠侯在後面慢悠悠地加了一句。
「對了,你記得你找一下你的母親,她想跟你討論一下你的人生大事。」
青竹苑。
葉青筠拿了本市井雜談,斜倚在軟榻上,慢慢地翻著,一邊還擺了一盤雲片糕。
侯府的廚房手藝不錯,雲片糕切的極薄,中間還夾雜了一點曬干的花瓣,讓糕點帶上了一點清香送入口中之後,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它柔軟甜蜜的感覺,入口即化。
珍珠端了一壺熱茶上來,重新給葉青筠倒上了一杯,單吃糕點總是有些膩味的,配上一壺帶點苦味的清茶就會好上很多了。
珍珠好奇地看向葉青筠手里的書,仗著自家大姑娘平日里就好說話,開口問了一句。
「姑娘,您看的這是什麼呀,都看了快一個時辰了。」
葉青筠笑了一下,隨手將書放到一邊,回答了珍珠的提問︰「沒什麼,一些不知真假的市井志異罷了。對了,今天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哥,你能跟我聊一聊他嗎?」
珍珠听了這話,撲哧地笑了一聲,笑出來之後又覺得自己不太恭敬,趕緊和葉青筠解釋。
「姑娘,我不是笑您,就是,您如果想知道什麼,直接問我就是了,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姑娘的。」
珍珠停頓了一下,又笑眯眯地接著說了下去。
「大公子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只能撿我知道的講一講。我听他院里的下人們說,大公子只是看著嚴肅罷了,實際上最好說話,只要不是犯了什麼大錯,他從來都不罰人的。」
葉青筠听了這話,忍不住笑了笑,打趣道︰「看來你們應該挺喜歡我這個大哥的。」
珍珠笑嘻嘻地補充︰「那是他們,我嘛,自然是最喜歡我們大姑娘了。我這里還有幾個听來的八卦,不知道真假,姑娘要听一听嗎?」
葉青筠好奇地看著賣關子的珍珠,點了點頭。
珍珠沖著她故弄玄虛地眨了眨眼,開口問他︰「您可知為什麼大公子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卻至今沒有成家嗎?」
看到珍珠這副表情,葉青筠更加感興趣了,她搖了搖頭,低聲詢問珍珠。
「怎麼,這里面還有什麼事兒?」
珍珠把自己听說的一些不知真假的八卦消息,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據她所言,大公子的婚姻一途頗為不暢。
他原本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兩家很多年前就在口頭上定了女圭女圭親。但是隨著大公子逐漸長大,說話卻越來越言簡意賅,一板一眼,那位小娘子嫌棄他太過無趣,便在家里鬧了別扭。
不知怎得,她說的話被人傳了出來,說是寧可嫁一塊木頭都不願意嫁給大公子,好歹木頭還不會惹她生氣。
事情鬧的有些難看,那一家也是真心嬌寵女兒的,見事情到了這般地步,愛女又確實不願意,就上門來退了這樁口頭上的婚事。
按理說,大公子身為侯府的繼承人,就算和那位小娘子的事情沒成,婚姻之事也不該如此艱難。
那事兒過了不久,大公子的老師就打算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這位娘子自小就是個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平日里好詩詞,喜書畫。
如今民風開放,那位娘子又是大公子老師的女兒,兩家就找了個機會,讓他們見了一面。
具體的場面珍珠是沒有見到,但是根據府里的傳言,大公子那天一直沉默寡言,倒是那位娘子一直在盡心盡力地找話題,避免冷場。可惜的是,那位娘子聊到了春花,大公子給人家講春耕,那位娘子說到了明月,大公子向人家抱怨加班,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見完這一次之後,大公子的老師就上門來道了歉,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家女兒的性子與大公子或許不太般配。
然後那位小娘子在不久之後就飛快地成親了,嫁的是大公子的同門師弟,據說是個開朗瀟灑的少年郎。
幾個月前,府上還收到了他家請吃滿月酒的帖子,說是那位小娘子生了一對龍鳳胎。
再之後,大公子就對成親一事避而不談了,每次夫人只要一提到這個話題,他就會找借口說有公務,然後逃掉。
葉青筠听著珍珠繪聲繪色地講著大公子的八卦,時不時地還要比劃一下,被逗得樂不可支。
這邊葉青筠和珍珠在聊這事,另一邊,葉夫人也在問自家大兒子同樣的問題。
「熙兒,你這年紀也不小,這婚事也該考慮了,難不成你還在惦記著你那位小師妹?可人家孩子都兩個了啊。」
听到了母親毫無根據的猜測,葉嘉熙模了一把自己的臉,三連否認。
「我不是,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惦記過那個誰。」
葉夫人狐疑地看著他︰「真沒有?」
「真沒有!」葉嘉熙堅定地點了點自己的頭。
听了他的話,葉夫人的臉色不但沒有好一些,反而更差了。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還是你身子有什麼問題?你要是有什麼顧忌可以直接說,讓你父親給你請大夫看看,不要諱疾忌醫。」
葉嘉熙的臉已經有些青了,但是面前是自己的母親,但凡他敢甩臉子,他爹就該削他了。
他只能用慘白無力的語言耐著性子給葉夫人解釋︰「我沒有問題,我真的是公務繁忙,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啊。」
葉夫人的眉頭已經緊緊地鎖在了一起︰「別人怎麼就有時間呢?」
葉嘉熙終于發現自己今天是糊弄不過了,他只能開始瞎扯︰「其實母親,我有喜歡的人了。」
葉夫人呵呵地笑了兩聲,以眼神繼續示意他繼續扯。
「她是個女官,做事特別利索,我覺得她這樣的就很好,能陪我一起看卷宗,還能幫我寫文書。」
葉夫人撇了撇嘴,斜睨著他︰「你這是找妻子還是找下屬呢?」
葉嘉熙雙手一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正兒子就是喜歡這樣的。」
「那你哪天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葉夫人看著兒子信誓旦旦的樣子,有些懷疑。
「咳咳。」葉嘉熙心虛了,避開了葉夫人的視線。
他哪有什麼心上人啊,都是他自己瞎編的,陪他一起加班的那些人,都是些糟老頭子,他上哪兒找個人帶回來給母親看啊。
「母親,我覺得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去把安然送到莊子上,我們下次再說吧。」
說完這話,葉嘉熙不顧葉夫人的挽留,快速地逃離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