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然死亡的消息傳得很快。
當天夜里,翡翠就將這事告訴了自家姑娘。
葉青筠當時正靠在塌上看雜談,听說了這個消息,她沉默了許久。
一邊的兩個丫鬟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樣子,有些擔心,小心地喚了她一聲。
葉青筠索性將書本隨手放到了一邊,擺了擺手讓兩個丫鬟退下了。
室內的燭光有些暗了,她站起了身子,拿了把銀色的小剪刀剪去了蠟燭的燭芯,燭火跳動了一下,很快就變得更加明亮。
葉青筠坐到了鏡子面前,在燭火的映照下,鏡子里的人臉清晰了一些,她的神情有些難以捉模。
葉安然已死,寶丫的仇算是報了,這算是一件好事,只是葉青筠自己卻仍然算不上安全。
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是葉夫人動的手,還或者是針對自己和葉夫人的一個局,背後之人的想法難以預料。
葉青筠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下。
這明遠侯府人數不多,隱藏的事情還真是不少,如今還扯上了自己。
葉青筠現在是真的有些好奇了,這侯府里到底是藏了什麼大佛。
*
第二天一早,住在外面的葉鶴汀也收到了葉安然的死訊,他換上了一身素淨的男裝,隨意地扎了一個馬尾,就有些焦急地回府來找葉青筠了。
葉青筠早早地就起床了,正站在池子旁邊喂魚,一大群顏色鮮艷的錦鯉為了爭奪食物,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分外惹人注目。
葉鶴汀見了葉青筠,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她︰「這事你干的?」
葉青筠原本一直低著頭看著池子里的錦鯉,听到這個問題,懶洋洋地抬起了腦袋,沖著葉鶴汀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地回答了他的話。
「不是,我還以為是你干的呢。」
葉鶴汀听到她的話,松了一口氣,自己伸手拖來了旁邊的一把椅子,坐了下去。
「我干這事做什麼,安然他也怎麼算是我弟弟吧。」
「唔。」葉青筠若有所思,然後開口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我以為你會比較希望替她報仇,畢竟回府這些時日,我看你和葉安然也不是特別親近,甚至還不如我這個認識了沒兩個月的妹妹。」
葉鶴汀听了這話,只是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拎著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伸手招呼了一聲站在一邊的珍珠和翡翠。
「你們兩個小丫頭,去廚房給我拿點吃的過來,我來得急,還什麼都沒吃呢。」
翡翠看了一眼葉青筠,得到她的點頭默許之後,就帶著珍珠去了廚房。
葉鶴汀整個人靠在了椅背上,隨口調侃了一句。
「我和葉安然確實不太熟,準確地說,我和府上的人就沒幾個熟悉的。和他們比起來,自然和你更加親近一些。但是比起直接毒殺了他,我更傾向于選擇其它的方式,我原本在老家的宅子那邊做了些安排,不過如今是用不上了。」
葉青筠把手上剩下的那點魚食往空中一拋,讓它們盡數落到池中,然後湊近了葉鶴汀,低聲問他。
「那你覺得會是誰下的毒,會是母親嗎?」
葉鶴汀拿手指敲了敲椅背,皺起了眉,他思索了片刻,沖著葉青筠搖了搖頭。
「不好說,母親處置人的手段一向干脆,不太會用下毒這樣迂回的手法,何況父親已經對此事下了定論,母親應當還是會顧忌幾分的。」
從葉鶴汀的口中確認了自己的想法,葉青筠也沒有再說什麼。
她打量著對面的青年,這些時日里清瘦了許多,但是還算有精神。她原本還擔心上次的事情之後,葉鶴汀會萎靡不振,又或者會避著自己,如今看來,對方的心態應該還不錯。
葉青筠松下了一口氣,問他︰「你最近還好嗎?」
葉鶴汀听懂了她的問題,扯著嘴角苦笑了兩下。
「還好吧。」
葉鶴汀這些日子里也想了很多,在想那個已經離世的親妹妹,還有眼前這位鳩佔鵲巢的人。
他從未見到過真正的寶丫,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對寶丫的執念來自于內心的執念,他這些年來一直被困在了這樣一個囚籠里,本以為找到親妹妹就可以月兌籠而出。事到如今卻發現,自己此生可能永遠也無法擺月兌這個囚籠了。
這事對他的打擊不可謂不大,但是卻也讓他心中的那塊搖搖欲墜的大石,結結實實地落到地上。
至于葉青筠,在發生今天的事情之前,他還有些糾結要怎麼對對待這位‘大妹妹’,他一直在有意地逃避這個問題,如今倒是下定了決心了。
只要他不揭穿,葉青筠永遠都是明遠侯府的大姑娘。
何況以他看來,就算他選擇了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對方也有足夠的借口來反駁自己,就像上次那樣。
「你發什麼呆呢,葉三。」
眼見著兩個丫鬟已經端了一些吃的回來了,葉鶴汀卻還在發愣,葉青筠直接伸手在對方的腦袋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回神。
葉鶴汀清醒了過來,他不滿地撥開了葉青筠的手,睨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地埋怨她。
「你怎麼回事,怎麼老喜歡敲別人的腦袋,還有,你叫我什麼,沒大沒小的。」
听到前半句話,葉青筠有些心虛地模了模自己的鼻子,眼見葉鶴汀還要數落下去,她趕緊說軟話安撫對方。
「三哥,我叫你三哥啊,你看這包子,還熱乎著呢,你不是餓了嗎,趕緊嘗一嘗。」
「葉安然這事兒還得繼續查下去,我懷疑這事兒可能是沖著你來的。」葉鶴汀一邊用筷子夾起了一個小包子,一邊叮囑葉青筠。
葉青筠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此事也有可能是沖著母親來的,我在府里會留意著一些的。」
葉鶴汀點了點頭。
不只是這兩人在討論此事,府上的其他人也掛心著這件事情。
書房的桌子上擺了一盆茂盛的蘭草,葉嘉熙正站在桌子旁邊,手上拿著一塊帕子,仔細擦拭著蘭草的葉子。
小心翼翼地將最後一片葉子擦拭干淨,他把帕子疊成了一個規整的方塊,然後塞進了自己的袖口。
明遠侯站在靠近窗邊的位置,微微抬頭,透過窗戶注視著外面有些陰沉的天空,
葉嘉熙轉過頭問了他一句︰「父親,安然這件事,要查下去嗎?」
明遠侯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風雨欲來,侯府的日子怕是要不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