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夫人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
明遠侯本來還想把這事兒瞞著她,免得她勞心,可惜的是,當初發現這件事的人就是葉夫人身邊的丫鬟,這事沒能瞞下來。
出乎意料的是,葉夫人並沒有因為這件事生氣發怒,而是沉默了很久。
她向明遠侯提出了一個建議,不如讓葉文彥娶了葉靜涵吧。
明遠侯正端著一碗藥,低垂著眼眸,小心翼翼地給葉夫人喂藥,忽然听到妻子的提議,他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葉夫人,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說,兩人是名義上的兄妹,此事實在不太合規矩,而且以他看來,文彥對靜涵恐怕並未男女之情。
葉夫人也理解明遠侯的想法,她咽下了一口明遠侯喂到她口中的苦藥,然後嘆了一口氣,低聲開口解釋,語氣中藏了頗多不忍。
她說,她有些後悔從前一直拘著靜涵這孩子了,歸根到底,事情因她而起,總該想辦法彌補一下。
明遠侯沒有打斷葉夫人的話,只是一邊給她喂藥,一邊靜靜地听她說了下去。
她說文彥這孩子雖然長得像她,但是性子卻不太像,他重感情,卻有點一根筋,若是由他娶了靜涵,即使當不成正常的夫妻,他也會在其它方面好好照顧她,讓她一生衣食無憂的,這就算是侯府給靜涵的補償吧。
說到這里,葉夫人有些撐不住,又咳嗽了兩聲。
明遠侯立刻放下手中藥湯,伸手去給妻子拍背︰「夫人,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我答應你。」
他的目光有些哀傷,顯然已經猜到了一些不好的預兆。
葉夫人卻對他扯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笑容。
「我沒事兒,倒是侯爺,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縱容別人了,我可是要醋的。說什麼你都答應,萬一再踫上像我一樣的人,對方可是會得寸進尺的。」
「沒有別人了。」
明遠侯握住了葉夫人的手掌,安靜地將自己的臉埋在了其中。
葉夫人還說了很多東西,關于葉鶴汀和其它幾個孩子,關于王翠微,但是說得最多的還是明遠侯。
她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看著她發呆的樣子,也記得兩人發生爭執之後,她把人推給了王翠微,對方眼里的受傷。還有很多很多,嬌嬌兒出生的時候,他樂得直接在院子里跑了好幾圈,但是葉安雁和葉安然出生的那一晚,他連看都沒敢去看,書房的燈亮了一整夜……
「夫人,你累了,先休息一會兒吧,等醒來再繼續說。」
明遠侯看見葉夫人已經有些困了,于是趕緊出言溫聲哄她。
葉夫人的眼皮子本來就是半撐著,听到明遠侯的話,就慢慢地合上了,她在朦朦朧朧中點了點頭,然後陷入了夢鄉。
待到葉夫人睡著許久,明遠侯才站起了身,他細心地為葉夫人掖了一下被子,然後才轉身離開了房間。
他去找了葉文彥。
葉文彥的狀態很不好,明明剛過會試不久,本應當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如今卻顯得頹廢不堪。
見到父親來看望自己,他強撐起了一個笑容,對父親行了一個禮。
明遠侯擺了擺手,讓他不用折騰了,好好坐著吧,然後,他把葉夫人的意思轉達給了葉文彥。
葉文彥的表情有些茫然,他愣了很久,才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可是,我和靜涵是兄妹啊。」
明遠侯拎起了桌上的水壺搖了搖,想給自己倒壺水,卻發現水壺里面已經空了,他只能把它放回了桌子上。
他平靜地看著葉文彥,開口道︰「你們可以不是,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可以讓她假死換個身份,或者掛到別人的名下,到時候她就不是你的妹妹了。」
「可是別人又不都是傻子,只要看到她的臉就全部都能明白了,這法子不過是騙人騙己罷了。」
葉文彥的語氣十分激動,像是想要通過這樣激烈的態度把內心的情緒發泄出去。
明遠侯看著這個兒子,還是嘆了一口氣,這段時日以來,他覺得自己一直都在嘆氣,這日子就好像沒有一個消停的時候。
他想了想,回答了葉文彥的問題。
「你如今既然已經是個舉人了,我可以幫你運作一些,讓你找個偏遠的地方呆上幾年。等你成完親之後,你可以把靜涵也帶上,一起去上任,過幾年你們再一起回來,到時候這京里的人估計也已經把你們忘得差不多了,這事總會過去的。」
明遠侯的話讓葉文彥閉上了眼楮,他還是想要拒絕,他實在沒有辦法適應這樣的角色轉變,這讓他有些難堪。
「可是……」葉文彥還在努力地給自己找理由,卻被明遠侯打斷了。
「沒有可是。」他冷靜地注視著葉文彥,接著把利害關系跟他說清楚。
「如果你願意,我就能找到辦法瞞天過海,但是如果你不願意,我也尊重你的意見,絕對不會強逼你。可是你要想清楚再做決定,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有外人知道了這件事,或者日後靜涵她自己去夫家那邊說漏了嘴,你覺得有什麼人能夠容忍她的這些行為?」
葉文彥閉上了嘴,他沒有再說話,父親的意思她當然听懂了,靜涵現在就像是隨時會出引爆的火藥,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有意外,如果他還想救她,護住她,就只能把她藏到自己的羽翼下。
停頓了很久,他最終還是點了頭。
無論是作為兄長也好,夫婿也好,他答應過靜涵,要好好照顧她的。
很快,葉靜涵那邊也收到了消息,侯爺和葉文彥同意了她的選擇,葉文彥會娶她的。
錦繡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家姑娘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自家姑娘看上去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
葉靜涵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府上的繡娘給她送來了布料和金線,叮囑她該盡早開始動手繡嫁衣了,明遠侯有意讓他們兩個挑個最近的吉日,悄悄把婚事給辦了,不必大張旗鼓。
葉靜涵收下了東西,盯著紅色的布料看了很久,然後它們放到了一邊。
她沒有去踫那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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