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檢查完之後告訴明遠侯,他只是一時氣急攻心,並無大礙,好好靜養兩日就成。
葉嘉熙見他沒什麼大礙,也就告退了。
待到他已經離開之後,明遠侯才站起了身子,他打算去見一見自己的養女。
「侯爺?」
見他往外面走,有下人不放心地跟了上去,輕聲喚了他一聲。
明遠侯卻向他們擺了擺手,告訴他們不必跟著了,自己不過是去一趟葉靜涵那邊,很快就回來。
明遠侯走近了葉靜涵的院子里,才發現里面空空蕩蕩的,一個下人都沒有,整個院子里靜得嚇人,見到這副場景,他不由地皺起了眉,直接往養女的房間走去。
出乎他的意料,雖然院子里已經沒有人了,但是葉靜涵卻還在房間里。
她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提筆在寫東西,手邊還放了一只琉璃蓮花的簪子,玲瓏剔透。
房間里燃著不知道什麼香料,香味溫和而甘甜。
注意到門外的動靜,葉靜涵抬頭看了一眼,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毛筆。
明遠侯站在門口,開口問她︰「你院子里的人呢?」
葉靜涵沒想到明遠侯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關心這個,她笑了笑,平靜地給明遠侯解釋。
「珠翠死後,她們覺得我這里沒什麼出路了,指不定還會被我連累,所以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也已經被我送走了,原本倒還有個錦繡,說什麼都不肯走,我干脆把她支出府外去辦事了。」
明遠侯有些不理解,他皺著眉,走進了房間里,疑惑地詢問葉靜涵︰「為什麼?」
為什麼要支開那些丫鬟,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
葉嘉熙會因為沒有證據,努力說服自己去相信葉靜涵,而明遠侯卻不會,多年的相處,他對養女的性子並不是真的一無所知,大部分時候都只是裝成看不見罷了。
明遠侯記得葉靜涵剛來侯府的時候,成天戰戰兢兢的,有次她打翻了妻子喜歡的花瓶,為了避免自己受到責罰,就把事情推到了丫鬟的身上。
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還有那次府上的謠言,最後卻推到了鶴汀的身上,每次都會有人為她頂罪,明遠侯一直看在眼里,卻一次也沒有點破,直到今天。
葉靜涵饒有興致地笑了一下,然後拎起了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順便也遞了一杯給明遠侯。
「我這麼也沒什麼熱茶,就只有這杯冷水了,父親莫要怪我招待不周。」
說著,葉靜涵也不在意明遠侯的反應,自己喝了一口杯中的冷水。
明遠侯坐了下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這個,但是他也存了一點戒心,沒有去踫手邊的那個杯子。
葉靜涵沒有在意,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所寫的那張紙上,沒有去看明遠侯。
明遠侯的位置看不到養女寫了些什麼,不然他就可以發現,那是一封遺書,寫給柳景明的。
他再次開口詢問林如馨︰「靜涵,你有什麼要對我解釋的嗎?」
听到這個問題,葉靜涵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父親想讓我解釋什麼呢?母親的事?還是珠翠的事情?」
「她們兩個不就只有一件事嗎?我想知道,你身邊的丫鬟謀殺你的母親,此事是不是出于你的授意?」
葉靜涵歪了歪頭,語氣真誠地詢問明遠侯︰「這很重要嗎?反正無論是不是我干的,母親她都已經離開了,不是嗎?或者說,父親,您給我治罪,來為母親復仇?」
說著,葉靜涵突兀地笑出了聲,沒有等到明遠侯回話,她就自己接了下去。
「可是如果要復仇的話,父親,你怎麼不殺了你自己呢,這一切事情不都因你而起的嗎?」
「給我親生弟弟下的藥,給我父母的虛偽施舍,把我帶回了這富麗堂皇,藏污納垢的明遠侯府,父親,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您啊。您說,如果老侯爺泉下有知,看到您把這好端端一個侯府禍害成了這個樣子,他會不會氣得要爬出來教訓您啊?」
葉靜涵還沒有說完,明遠侯卻已經閉上了眼楮。
「果然是你,你恨我,也很你母親。」
葉靜涵愉悅地笑了笑,彎著眼楮點了點頭︰「是啊,侯爺,我當初的痛苦,你現在能感受到一點了嗎?」
明遠侯沒辦法為自己辯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當初做的那個選擇,終究是個錯誤,它不過是飲鴆止渴,自取滅亡。
他看向了眼前的養女,對方當初是什麼樣子的,他已經記不清了,他只是有些疑惑。
「既然你之前一直要瞞著,還讓你身邊的丫鬟頂罪,現在怎麼又肯全部說出來了呢?」
葉靜涵笑著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明遠侯的身邊,伸手拿起了之前倒給對方的那杯冷水。
「因為,不需要了啊。」
說完,她將那杯冷水直接倒到了地上。
明遠侯覺察有異,想要起身,卻發現已經是全身酥軟,提不起一點力氣,他終于了然,開口問道。
「是那爐里的香料有問題?那冷水里是解藥?」
葉靜涵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去關上了窗子和自己的房門。
明遠侯看著她,開口問道︰「你這是想做什麼?」
葉靜涵沒有理他,一邊去翻自己的衣櫃,一邊愉快地哼著一支小調。
她原本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學的這支小調了,只是每次哼著歌,都會覺得很安心,直到最近一段時日,她終于知道了,這是她生母喜歡的調子。
她的櫃子和箱子里有不少的衣物和珍貴的布料,如今卻被她全部抱了出來,堆到了明遠侯的身邊,連她自己床上的窗幔,棉花做得的被褥,也沒有例外。
都到了這時候,明遠侯自然看出了葉靜涵想要做什麼,他的語氣冰冷,大聲呵斥葉靜涵。
「你給我停下!你以為我要是死了,他們還會放過你不成?」
葉靜涵終于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靜靜地看著明遠侯,語氣輕松坦蕩。
「我從不指望他們能放過我,父親,其實從母親死後,我就一直在等你啊,我生怕你不來找我,就直接把我給處置了,不過幸好,你還是來了。」
她笑了笑,然後拿了一支火折子,點燃了地上的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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