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看去,那黑色的高塔忽然一座座傾斜起來。雖然變化的幅度不明顯,可是仍有許多人目力驚人,能看到那一點點的傾斜度。更有人拿起了望遠鏡,朝著高塔那邊看去。
「動了,動了,真的動了。」
「我的天啊,這是,這是要把高塔拆除掉嗎?」
「哦唔,我的神啊,我看到的是真的嗎?那塔就要倒下來了?」
方舟上響起一聲聲驚呼,所有人都在驚嘆不可思議。
唯獨二十層上的束星北不同。如果此刻摘下他臉上的面具,分明可以看到他的臉色陰沉。
該死,公司做得太絕了。撤走就撤走,非得要把塔里的奴隸們全部葬身海底嗎?可是此刻,他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別說他短時間內根本無法離開方舟,就算能,他又如何在即將傾覆的高塔之下,救出那些卑微的奴隸呢?
我還是太幼稚了。
束星北陣陣苦笑。他原本以為只要公司一撤,必然會給塔里的奴隸們恢復自由,讓他們有一條活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存在。把自己善良的願望強加在公司的身上,指望公司會有什麼善舉,那真是太傻了。
高塔傾下來的速度並不快,就在眾人們圍觀時,它們還在一點一點地動著。
此時夕陽將墜欲墜,紅紅的光線在天際涂抹著,天邊紅霞漫延無際,那九座黑塔,有如九條巨龍,正以紅霞為背景,往水面上垂落。
「美,太美了,」一個聲音情不自禁地響了起來。
跟著就是無邊的掌聲嘩華地響起。
束星北心里越發得郁悶。這些叫好的人,他們難道不知道塔里有奴隸嗎?肯定知道。
方舟是末日的希望,這些人拿到了方舟票,他們就站到了一個制高點上,對于人間的悲哀,視若不見,相反,他們會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鼓掌叫好。
如果塔里的奴隸們是他們的親人,他們會怎麼做?
終于第一座高塔落到了水面,和眾人預料的並不一樣。塔落到水面之上,並沒有發出什麼樣的驚天動地巨響,而是默默無聲。
跟著塔里響起了喇叭聲。
「塔里的奴隸們,即刻起,你們恢復了自由,你們可以領走碼頭上的船只,隨著方舟一同離開。」
正在塔里惶惶不可終日的奴隸們听到這個聲音,頓時興奮了起來。他們在各個塔里逃竄起來,有膽大的人鼓足了勇氣,試著去推開以前從來都不敢觸踫的鐵柵欄,一推,柵欄門開了。
那些人生怕被身後的人發現了秘密,悄悄地離開了,連句話都沒有留下。
跟在後面的人也發現了這個秘密,繼續向外逃去,同樣沒有出聲。
一個個警惕著,生怕有人搶先一步跑到了碼頭,把剩下為數不多的船只給開走了。
「走啊,」遠離鐵柵欄那邊有人發現了端倪,高聲喊道,「門開了,我們沖啊。」
他之所以大聲呼喊,只是想制造混亂的局面,好讓前面擁擠起來,為自己贏得足夠逃出去的時間。
高塔倒下之後,原來的樓梯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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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個個台階,順著台階就能往下跑。從樓層里跑出來之後,有人不辯方向,朝著塔頂位置跑去,有人則是頭腦清醒,稍稍思索了一會兒,就朝著塔底跑去。碼頭位于塔底位置。
越來越多的奴隸們從鐵柵欄門內跑出,他們興奮地尖叫著,為自己重新獲得自由而慶幸不已,有的甚至熱淚盈眶,他們在塔里艱苦勞作,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還能重見天日。
各個樓層形成的過道里,充斥著哭泣,呼喊,叫囂,更多的是腳步聲,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不對,那邊不通,走這邊,」有人喊道。
「那邊是塔頂,你去那里出不去,」又有人喊道。
而碼頭那里,已擠滿了人。九座高塔里的奴隸數,少說也有近百萬。他們一旦恢復了自由,又知道了可以駕船出去,心里那個興奮,激動,悸動,不一而足。
有人登上了樓船,撳開了發動機,駕著船就要跑。而那些不會駕船的奴隸們則高聲喊道︰「別跑啊,帶上我,帶上我。」
喊著喊著,他們已有哭腔。誰也不願意在最後一刻被命運所拋棄,他們想的是希望有一個好心人出現,帶著他們一起離開。
可是駕船的人根本對這些喊聲不予理會,反而加快了速度,朝著塔中原本的通道出口而去。
第一艘樓船駛了出去,直接撞開了通道門,出現在漫漫的水域上。
此時外面還有光亮,方舟那邊又響起了呼聲,「看,看,有奴隸出來了。有奴隸逃出來了。」
第一艘樓船出來,跟著就是第二艘,第三艘、、、、、、。
越來越多的樓船從塔內駛出,漸漸的,後面再也沒有樓船出來了。
塔里已響起了無望的哭喊。各座塔下的碼頭上,再也沒有停泊的船只。要想離開,唯一的辦法就是泅水游泳了。
可是正值寒冬,奴隸們幾乎都是衣不蔽體,有幾個人敢跳到水里去呢。
「不要,救救我,救救我,」那是無依的女子在絕望的呼喊。
「爸爸,爸爸,」那是被狠心的父親拋棄了的孩子,那孩子也不過十多歲,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父親在搶到船之後,擔心被人又奪走船只,直接駕著船就跑了,看也沒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哭喊聲越來越大,從而引發了更多的人傷心落淚。九座塔中,凡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在哭著,他們詛咒著命運的不公,詛咒著老天為什麼在他們有了希望的時候,又被無情的拋棄。
「天啊,」哭聲都傳到了方舟那邊,引起了那邊人們的共鳴,「究竟有多少人沒跑出來?」
「天知道有多少人,」一個冷漠的聲音回答道,「反正也是奴隸。死了活著,又有多少區別呢?」
這個世間,從來都不缺乏心狠的人。尤其在生死攸關之際,廉價的憐憫其實也沒有多少用處。災難來臨之時,好听的漂亮話固然能給人帶來一點點溫暖。可那樣的溫暖不過是剎那火花,又豈能持久。
塔內終于有人忍不住了,他們朝著水中跳去。有的根本沒有水性,落了水之後,被冰冷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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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刺激,瘋一般地叫了起來。而後面依然有人跳到水中,想朝著通道口游去。在他們看來,只要堅持到通道口,外面就是方舟。
事實上,方舟距離他們太過于遙遠,幾十公里的水域,豈能是他們游泳游過去的。
不斷的有人落到了水里,在水中沉沒了。
還有的手忙腳亂,刺激了碼頭水域下鐵籠中海獸。
一條大蛇被到嘴的食物給刺激了,硬生生地將自己碩大的身軀從鐵籠里擠了出來,張開巨嘴,咬下了一個落水人的腦袋,跟著又是一口,把這人的身體吸進了肚子。
隨著大蛇的月兌困,越來越多的海獸被大蛇從籠中釋放出來。饑餓已久的海獸們哪里會放過這種天賜良機,它們一經月兌困,就瘋一般地朝著人群沖去。
「天啊,是海豹,我的天啊,」有人驚呼。他想繼續游回到塔里去,可是哪里還有這樣的機會。
有人被洶涌而來的海獸直接嚇掉了魂,傻傻地,任由海獸們將他分尸,吃進了肚子里。
鮮血有如末日的野花,開遍了幾座高塔的碼頭。
外面月兌困的奴隸們不知道身後的高塔里已發生了巨變,他們發現了遠處的方舟,一個個駕著船,加快了速度,朝著方舟方向而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咄咄咄三聲響起,這些奴隸們駕駛的船只前方,升騰起一個巨形的腦袋,它冷冷地看著這些由高塔里沖出來的船只,嘴里發出了驅獸的聲音。
不一會兒,它的前方,已出現了無窮無盡的海獸。跟著,又是一條一條的大魚在水中竄來竄去。不管是海獸還是魚類,它們似乎都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晚餐。
而這些駕船的人,就是他們晚餐桌上放在盤中的食物。
沒有沖鋒的號令,有的只是冰冷的撞擊和殺戮。
從高塔里逃出來的奴隸們,也沒能逃過被屠殺的命運。他們和塔里沒有逃生的奴隸一樣,最後也置身于冰冷的魚月復,或者成了海獸們的一頓美味。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跑,繼續和我的孩子呆在一起了,」一個壯實的奴隸苦笑著,淚流滿面,「我究竟是作了什麼孽啊。」
「最終也是難逃一死,」另一艘樓船上的人也悲呼著,他倒是很勇敢,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個打火機,將破布塞進了船內的油箱里,然後點燃了那一抹破布。
轟的一聲,船體炸開。被炸起的無盡碎片有的飛落到海獸的身上,那巨大的海獸發出了驚天的咆哮。
方舟最高層上,趙尚志正在喝茶,他的身邊,則是桑副船長,把高塔內的情況一一匯報給他听著。
「趙船長,您真是算無遺策啊。就這樣,釣出了那頭人形怪獸的位置,」桑青木是對整個撤離計劃最為清楚的一人。他由衷地感嘆著。
「洪疇王國那個破落戶王子,還真成了氣候。只是人不人鬼不鬼獸不獸的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趙尚志冷笑道,「獸軍倒是有一支,可還得為它們準備食物,豈不可憐。再說,他有怎麼知道我們的後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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