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海,一艘破破爛爛的船只正在如飛一般行駛著,所到之處,凡是其他船只都聞風而逃。就連海里的海獸和海魚,都沉入水底,死都不敢上來。
破船前方,站著一個身穿黑甲的漢子。如果有人正面看到他,一定會嚇得瑟瑟發抖。因為這個漢子,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他完全就是一個骷髏般的存在,兩個眼楮那里,也就是兩個圓孔,茫然地看向前方。
破船的甲板上,還坐著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他穿著一件布袍,咧著嘴,百無聊賴地癱坐在地,咧開的嘴里,分明可見豁掉的門牙。
「那頭老章魚居然沒有了蹤跡,是死了,還是溜了?」那個少年仰頭看向天空,「千葉大陸,越來越有趣了。逃,它沒有那個膽子。死了,又會是誰殺了它?難不成束星北沒有死?有意思,有意思。」
喃喃出聲的,正是郭子齡。他看上去其貌不揚,其實已活了數百歲,按說他早就化為一簇灰燼了,然而,他卻依然好端端地活著。從他的生命???????????????力來看,依然可以活上很多年。
「子齡,趕到草葉島入海口,那里有一頭老龜,把它揪過來問問情況,」船艙里,響起了一個輕柔的聲音,那聲音飄飄忽忽的,讓人感覺很近,卻又似乎很遙遠。
「我們不是應該直接登上千葉大陸嗎?」郭子齡反問道。
「百年前的協定,還在生效,」船艙里的郭玉兒回答道。
「哼,百年前的協定,就算真不守協定,他們兩個,又能奈我如何?」郭子齡很不服氣。
船艙里的郭玉兒沒再說話。顯然,百年前的協定,她也並不太在意。否則,她就會毫不客氣地訓斥郭子齡,畢竟她是姐姐,而郭子齡只是她的弟弟。「算了,問問老龜吧。」
這艘船,正是整個外海听到之話,無人不膽戰心驚的幽靈船。郭子齡一經做好了決定,幽靈船便陡然加速,從遠處看,船體都隱隱有飛離海面的錯覺。
一頭老龜正縮身在草葉島的入海口那里,它的腦袋縮進了身體里,呼呼大睡。別說指望它看守草葉島了,就是戰艦從它的身體上輾過,它也不會在意。
「大夢誰先覺,危機我自知,」老龜在迷糊中清醒了一瞬,跟著它的小腦袋便伸了出來,在海面上張望著一會兒,突然,它撒開了腳丫子就跑了起來。
直覺告訴它,它有危險。
還是回到原來的磁場那里吧,和束星北達成的那個協議,就算它不遵守,束星北又能如何?一切關系的維持,說到底,最後還是談實力。沒有那個實力,一切關系都脆弱不堪。誰會在乎一個螻蟻的感覺?束星北的確不錯,有點兒本事,可依然改變不了他是螻蟻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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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龜一邊跑,一邊感慨著。那小子,根本不知道藏在千葉大陸深處的黑手是何等實力,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不,甚至都不必等那個黑手露面,光是老龜,也能把束星北打得落花流水。
老龜一路疾行,在水下橫沖直撞。它所遇到的海魚,都畏懼地閃到一旁。老龜的氣息實在太恐怖了。
避讓不及的海魚隨手就被老龜抓起,送進了嘴里。
「沒什麼肉,味兒還死咸,真是要命,」老龜咀嚼著,心里一陣不滿。
再大一點的魚,也就是多吃兩口的事兒。在整個外海,有什麼樣的魚類和獸類是它的對手嗎?沒有。
能讓它恐懼的存在,也只有那條船了。
老龜飛一般地在海下跑著,它連頭都不敢露出水面,生怕自己的氣息被感知到了。水下行走,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在老龜記得方向,它根本都不用多管,只需要埋頭趕路就行。等它到達了磁場區域,再可怕的危險,它也不怕了。因為磁場可以完全覆蓋住它的氣息,從此,它就在那里混吃等死,再不出來。
走著走著,老龜忽然發現前方的水域黑了下來。
「墨魚?」它疑惑地看了看周圍。不像,墨魚汁液一旦噴射出來,這一帶絕對都是黑壓壓的一片,斷然不???????????????會只有它的前方是這副模樣。
不對,老龜稍加思索,跟著就轉了個方向,朝旁邊跑了過去。它從來就不是迎難而上的性格,哪里有危險,就避讓過哪里。狹路相逢勇者勝,那是寫書的家伙用來騙人的,真要那樣做,就是以卵擊石的下場。卵碎,而石不變。
老龜的反應的確是快,可惜,它剛剛轉向,就發現自己的正前方再次變得黑沉沉的。
怎麼回事兒?
老龜不死心,又換了一個方向。沒走幾步,前方再次變得黑暗起來。
連換了三個方向,都是如此。老龜越發緊張了起來。再轉向,就是走回頭路了。那條回頭路,可不是老龜願意選的。
老龜一狠心,決定從前方的黑暗之處沖過去。它將腦袋再次縮回到了肚子里,一個龐大無比的身體,有如壓路機一般,朝著前方猛沖而去。就算有什麼危險,大不了,被砸上幾回,憑它堅硬的外殼,老龜不信躲不過這一劫。
砰,砰,砰,老龜的身體就像是撞在一個氣團上,軟綿綿的不著力,卻又無法通過。
老龜也不知道試了多少次,最後還是無奈地放棄了。
「是幽靈船上的爺爺來了嗎?」老龜的脖子又伸了出來,綠油油的小眼楮四下張望著,卻沒有抬頭向上看。
「你倒是繼續跑啊。怎麼不跑了?」一道戲謔的聲音,由它的頭頂上方響起,「烤龜肉我倒是吃過,這麼大的龜,卻沒有烤過。」
老龜听到這話,有些耳熟,跟著它便記起來了,這不是束星北曾經威脅它的話嗎?
「不敢不敢,我老龜吃多了,正想活動活動。要是知道爺爺您來了,我肯定早就乖乖地停下來等您了,」老龜確定了頭頂上方,正是讓它嚇得肝膽欲裂的幽靈船,哪里還敢放肆,它能做得,就是服軟,低頭,賠笑,討好。
弱者能做的,也就是這八個字。
「算你識相,」郭子齡當然知道這老家伙不可信,不過,他也無所謂。
「嘿嘿,謝謝爺爺,」老龜絲毫不覺得肉麻,繼續管郭子齡叫爺爺。
「這半個月見到老章魚了嗎?」郭子齡冷漠地問道。
「老章魚?」老龜一愣,原來是找自己打听情況的,那就好,那就好。老龜伸起前右肢,在頭上撫了一把,好像是在擦拭它並不存在的汗水。
「沒有見過。它不是隨束星北去那個海島了嗎?叫什麼三叉口的地方,」老龜趕緊回答道。
郭子齡確定老龜沒有撒謊,便又問道︰「束星北,回到草葉島了嗎?」
「回爺爺的話,我這些天都在水下睡覺,從來沒有關注過海面上的情況,」老龜賠著笑道。
「懶龜,留著也沒用。殺了算了,」一道軟軟的聲音在老龜耳畔響起。老龜心里格登一聲,它當然清楚這是誰在說話。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我之所以沒有注意到束星北,是因為沒有接到爺爺的命令。下一回,???????????????只要爺爺有吩咐,老龜必然萬死不辭,」老龜嚇得渾身發軟。此時,它感覺到一個大大的火盆在自己的面前燃起,一把燒紅的鐵鉗撂在火盆上,準備隨時將它的肉一塊塊烤熟。
「你活著,的確意義不大,」郭子齡淡漠地說道。跟著,一股大力向老龜涌來,砰的一聲,直接將老龜打入海底。
老龜痛得渾身發顫,海水帶來的巨大壓力,更是讓它的外殼吱喀作響。
「饒命啊,饒命啊,」老龜好不容易頂著壓力浮了上來。結果,又是迎頭一擊,要不是它腦袋縮回得快,這一擊,絕對能將它的腦袋削下來。
老龜再次被重重地砸到了海床上。它頭暈目眩,心里倒騰起來,翻江倒海似的,之前被它吃下去的魚類全部被吐了出來。
「饒命啊,」老龜悲傷欲絕。
然而沒有人回答它,第三擊隨之而來。這一回,老龜直接吐血了。鮮血不一會兒就將海水染成了紅色。
「爺爺,不管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出來,小的保證不會誤事,保證,」老龜恨不得能將心肝掏出來發誓。
「你能有今天,倒也不易。回去吧,盯住草葉島,我要在兩天內知道束星北是死了,還是活著的,」郭子齡收了手,沒再繼續狂揍老龜了。
「謝謝爺爺不殺之恩,謝謝爺爺不殺之恩,小人保證完成任務,小人保證完成任務,」老龜連連道謝,跟著毅然決然地朝著原路返回,行走的速度遠超過之前逃命的速度。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老龜這才感覺到懸在自己腦袋上的危機感消失了。它深深地嘆了口氣。
再厲害也沒有用,遇到了幽靈船的存在,誰也沒有還手之力。剛才,它已經有了反抗之心。結果還沒有等到它動手,就被郭子齡打得七暈八素。
對方太強了,強到讓它絕望。
束星北,你就算是活著,也沒有人能幫到你。老龜冷冷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