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的身影更加淡了,幾乎無法辨認形體,碎片中的他將懷中之人輕輕放下,抬手微微一招,兩條彼此交纏的蛇影浮現在他掌心!
他喃喃道︰
「小青……小白……你們跟著我那麼久,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卻落得個一死一殉的下場……
「……我知道……雲衫早已歿了……我這條殘魂如今也要去了……實在對不起……原本答應過的……讓你們在一起更久一些……如今……卻是做不到了……
「……臨行之前……你們的力量……就借予我吧!」
兩條蛇影倏然變化,與那只寬大手掌迅速融作一體!
御踉蹌著步出光罩,納蘭伊敏舌忝舐著刀刃上的血滴,剛剛喊出「二」字!
那枚更加細小的碎片忽然飛射出來,直直插入御的左掌,微痛之間,眼前景象突然大變!
只見碎片中的男子長身而起,站在御的面前,半邊身軀竟已消失了大半!
那只微微凝實了幾分的手掌捏起一道怪異手印,循著玄奧莫名的軌跡舞動起來,竟似在演示一招拳法!
幽幽歌訣響起,只听中年男子口中吟道︰
「……七情入靈!六欲貫穴!
「……情者意之所起!欲者身之所應!
「……以情驅欲!借欲化力!
「……遂生周天萬象!遂見星斗漫布!
「……如此,即為周天星斗!
「……結指凝心!意烈神明!
「……將星入命!煞氣盡照!」
隨著這段歌訣,御雙目盡赤,心中那堆強自咽下的怒火竟如遇到無盡干柴一般,瘋狂席卷,炙炎洶洶!
散在每一塊肌肉里的黑白元力各自鼓蕩,竟自那些元力脈絡之中統統奔離開去,如同鋒銳無比的萬千鋼針一般,朝著身體內部數百個神秘位置狠狠刺了進去!
緊接著,那千萬道鋼針便紛紛蜷曲變化,聚匯成為數百個元力球體,在那些神秘之處撐出一顆又一顆無比微小,卻是真實不虛的孔洞!
他的身體內部如同裂開一般,無比劇烈的疼痛卻讓心頭怒火更加熾烈!
所謂理智,所謂清明,在這一刻全然沒有立錐之地!
意識越發模糊,那面銅鏡不知何時卻被環在右臂,左掌就像鏡中男子演示那般,拇指曲折似斷,食中並攏如一,其余兩指側彎結環!
這道手印甫一成型,軌跡竟也無由落定!
整條左臂如弓張滿月,颯沓流星,決然揮舞!
最後,歸于肩頭!
頃刻之間,心頭怒意如浪決堤,如火潑天!
不吐,不快!
眼前那位中年男子只剩下頭顱與一條手臂,還在寸寸崩散!
滿頭亂發根根直豎,沖天而起!
滔天般的恨意透體而出,有如引線一般,將那無窮怒火裹挾在內!
碎片內外,只听兩個聲音同時吼道︰
「周天星斗!
「——破軍!」
一道灰白拳印暴烈轟出,體內所有黑白元力瞬間涓滴不剩!
毀滅之意有如無盡,摧枯拉朽!
拳印所過之處,千山難再,萬物將焚!
納蘭伊敏的臉上刻出無數驚恐,尖聲叫道︰
「羅蘭!救我!!!」
人影閃爍,那具人造軀體瞬間出現在納蘭伊敏身前!
「噗」的一聲鈍響發出,終于將御喚醒過來,中年男子與那奇異景象再無蹤影!
不知何時,他的身體竟已直直躍出十數米遠,生死不知的湘湘就在旁邊!
他赫然發現,自己的左臂深深沒入「羅蘭」前胸,居然毫無通透之感!
眼前那具人造軀體上面,無數條筋肉瘋狂蠕動,竟是統統填向後背中央,在拳印攻伐的路徑上面,生生堆出一道血肉鑄就的營壘!
而他的左臂陷入其中,就像沉在濃稠沼澤里一般,竟是完全無法抽出!
無數滴鮮紅色的肉沫如霧一般濺射在地,腥氣撲鼻,納蘭伊敏就像一口殘破的麻袋,翻滾飛出,重重砸在幾十米開外的石壁上面,嘔出一地污血!
劫後余生,納蘭伊敏的臉上現出無比慶幸之色,卻在瞬間,盡數化作猙獰!
他死死盯著膠著在一起的二人,目光陰狠凶戾,就像一頭擇人欲噬的惡狼,嘶聲吼道︰
「羅蘭!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眼前這張無比熟悉的面孔依舊那般僵硬,毫無半分靈動之意,可那筋肉蠕動卻是更加迅猛,鼓蕩如潮!
此時的御體內早已空空如也,虛弱不堪,若非「羅蘭」軀體支撐,他幾乎無法站立!
可他忽然一個踉蹌,左臂之處驀然傳來無法抑制的劇痛!
他愕然發現,自己的左臂不知何時,竟被某種莫名之物齊根切斷!
殷紅鮮血如泉噴涌,他分明看到,「羅蘭」的身體竟像無數只詭譎無比的食肉蠕蟲那般,在那血肉營壘之間爭相攢動!
那條齊根斷裂的左臂轉眼之間,便被那如流砂一般,讓人遍體生寒的東西磨為碎粉,消失在「羅蘭」體內!
劇痛之間,他的心中竟然涌起一絲空洞,明明白白在告訴他,那條臂膀完完全全被這具人造軀體連皮帶骨「吞吃」下去,分毫不剩!
即便薔薇導師在此,也再無任何接續可能!
納蘭伊敏仰躺在地,無盡恨意決堤而出,厲聲大笑!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羅蘭!給我吃了他!一根頭發都不許留!!!」
在那具人造軀體的後腦位置,一道淡漠生硬的機械聲音驀然響起,無比冰冷!
「……自體戰力留余統計……65%!
「……接到指令——滅殺固有任務第一目標!
「……指令優先級判斷……一級!
「……指令詳情——百分之百吸納轉化!
「……中斷所有任務線程!執行最優指令!
「……算力資源分配中……
「……分配完畢!
「……模板人格待機!
「……開啟戰斗模式!
「……人形限制解除!
「……吸納程序加載中……
「……加載完畢!
「……預計完成時間……3秒!
「……任務開始!」
御用盡所剩無幾的氣力,死死捏住左臂斷口,踉蹌後退!
鏡中那位前輩杳無聲息,那道越發薄淡的光罩或許根本沒有任何威力,此時此刻,卻是他唯一的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