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博沒想到趙姜夫妻居然能搞到這麼多證據,更沒想到才半天內,皇帝連被收買的內侍宮女都找了出來。
他即使想要辯解,也只是白費力氣。面臨死亡的逼近,容博反而不想死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忍不住將事情都推到肅義伯身上。他本身也沒說錯,如果不是肅義伯找上他,他現在固然不是長公主之子,但年紀輕輕就成為舉人的他,也算得上年少英才,回去後肯定有鄉紳願意將女兒嫁給他,遲早也能金榜題名。
他眼淚和鼻涕齊流,完全沒有以前風度翩翩的模樣。
「肅義伯當初看我和長公主模樣有幾分相像,又是被養父養母收養的,這才找上了我,威逼利誘讓我冒充皇親國戚。」
「學生那時候只是個沒有後台的舉人,生怕小命不保,不敢得罪肅義伯,只能和他虛與委蛇。」容博沒有功名,只是舉人,他又不願意自稱小民,于是便自稱學生。舉人也算得上是天子門生,他這自稱也不算錯。
「這過程中,學生很多時候想要同陛下訴說真相,但陛下待我實在好,給了我親人般的溫暖。我貪戀那份溫暖,一步錯,便步步錯。」在說完自己的委屈後,他試圖動之以情,讓皇帝想起相處的這段時光。
只是容博終究沒在容季臉上看到猶豫一類的情緒,他神色就如同堅不可化的寒冰,眼神是攝人的冷。
容季嘴唇微微勾起,顯出帶著嘲諷的冷笑,「我看你貪戀的分明是銀子的溫暖,是權勢的溫暖。」
「你養父養母對你視若己出,這些年來培養你讀書,花費了不少家資,而你為了榮華富貴,不惜殺害他們。」
「無情無義、狼心狗肺,你不配為人。」
容博不願意承認這事,他的臉從原本的蒼白色轉為豬肝色,嘴唇蠕動著,「不,不是的……我們發生了爭執,他們不小心摔了,所以撞到了桌子。」
「我沒想到他們會死的。」
趙姜看著眼神閃爍的容博,雖然早猜到了房岳夫妻的死亡,但猜到是一回事,親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倒吸一口冷氣,忽的覺得自己的運道已經算很好了。
房岳夫妻對他那般好,他說殺就殺,難怪殺他們沒半點猶豫。如果不是踫到了俠士,他們的生命就要交代在京城中。而他們要是死了,只怕都無人知曉,更無人幫他們下葬上香了。
京城好危險,等這事過後,他們要趕緊回家,到時候還要帶著兒子搬家,搬得遠遠的。
容季看著痛哭流涕的容博,沉聲道︰「肅義伯,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正哭著的容博身子一僵,他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目光釘在他身上,像是要將他燃燒一樣。他僵硬地回頭,看到肅義伯怒視著他。肅義伯年輕時好歹也曾是手握大權的將軍,那戰場殺出來的氣勢也並非虛假。他一個眼神瞪過來,就讓容博渾身發冷,感覺自己要被他的目光給凌遲。
容博毫不懷疑,只要給肅義伯機會,但凡讓他順利從此事月兌身,他都會讓他碎尸萬段,不得好死。
在恐懼的驅趕下,容博毫不猶豫地選擇出賣肅義伯,想要將他的棺材板釘得死死的。他心中還浮現出一個隱隱的希冀——天子容季一貫厭惡肅義伯,若他能幫忙徹底解決肅義伯,也算是戴罪立功了。看在他只是從犯的份上,說不定天子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在死亡的壓力下,容博反而收了眼淚,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那叫一個擲地有聲。
「回稟陛下,學生願意戴罪立功!」
「肅義伯的妹妹,于老夫人知道學生的真正身世,甚至還試圖用這事拿捏學生,讓我在您面前為他們伯爵府美言一二。學生懷疑,是她和肅義伯一起遮掩真相,毀掉相關證據。」
「學生要舉報肅義伯,私下鍛造兵器超過一千副!」
「肅義伯還培養了不少瘦馬,試圖送他們到朝廷大臣的後院中,收集情報,用把柄驅使大臣為他所用。」
「肅義伯手中還有一個就藏在書房里屋的賬本,里面有他以前侵佔治水銀錢的證據!」
容博這半年來也不是白白受肅義伯的驅使,他們兩早形成了合作。肅義伯府里知曉他真正身份的人不超過五個,肅義伯大多數下屬都不清楚。這就導致在他們眼中,容博就是鐵板釘釘的皇親國戚、未來姑爺,于是他要收買肅義伯府的下人,也就比其他人更容易一些。
日積月累之下,容博便查到了肅義伯一些不願意讓他知道的把柄。而他也在這時候,將這些全部捅了出來。
肅義伯的臉色也隨著容博的話一點點變差,如果不是被侍衛死死拖著,他都恨不得沖上去,撕爛容博的嘴。
肅義伯一直將容博視若棋子,內心對他有些看不上,卻不曾想到自己會栽倒在這麼一個棋子身上。他神色灰敗,站在那邊,背卻挺得直直的,仿佛在通過這種方法保住最後那點自尊。
他的視線對上天子那洞悉一切的了然眼神,里面沒有憤怒、沒有驚詫。
這一刻,肅義伯忽的醐醍灌頂,仿佛有陣風將腦海中的迷霧給吹去,讓他清醒了過來。
皇帝,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吧?只是這段時間,他一直按耐不動,就看著他在那邊自作聰明地蹦。
容季神色淡淡的,「肅義伯,你可知罪。」
肅義伯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瞬被卸掉,他臉色灰敗,「臣知罪。」
「臣罪該萬死,但臣有幾句話要同陛下私下說。」
他知道他這罪就算誅九族都不為過,但他死就罷了,他這輩子也風光過,該享受的也享受過了。但若是連累全家都被判處絞刑,導致夏家絕後,那麼他將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至少,他也要護住幾個孫兒。
是時候將半塊虎符和手中所有的軍中勢力都交了出來,好為夏家博取一線生機。至于自己那妹妹,肅義伯管不上她了,已經出嫁的妹妹,自然沒有子孫後裔重要。更別說如果不是妹妹寫的信激發了他的野心,他也不至于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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