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悅靈在莊子上逗遛了半個時辰就走了。
她還看了一下慈幼所的賬本——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屑貪污，這賬本每一筆明細都列得很清楚。
這韓群的確挺靠譜的。如果他放棄自己那復國的不切實際的想法，蘇悅靈還是挺願意將他和那些下屬一直留在這慈幼所的。
慈幼所的孩子們從旁人嘴里知道蘇悅靈便是一手策劃出慈幼所的人，他們只覺得身著紫色裙子的蘇悅靈比他們想象中的仙女還要更漂亮。
一個穿著紅衣的五歲小女孩，顛顛地跑到蘇悅靈面前，「大姐姐，是你給我們蓋的大房子嗎？」
蘇悅靈蹲了下來，目光和她平視，「是我找人蓋的。」
這小姑娘長得還挺可愛的，看得出是美人胚子。
小姑娘聞言，沖著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了一個小紙包，她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蘇悅靈，「大姐姐，這個糖，給你吃。」
慈幼所的孩子們，每隔兩天都會給他們發糖或者糕點這一類的甜食。因為蘇悅靈覺得小孩子的童年是不能沒有糖的。
蘇悅靈看到她的右手有六個手指。她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猜測︰這女孩不會是因為這和常人比要異常的手才被家里人拋棄的吧？
她打開小紙包，發現里面裝著一條裹著杏仁、桃仁、葡萄干的麥芽糖。這糖用兩層油紙包裹著，顯然是小姑娘心愛的舍不得吃的零食。
蘇悅靈看到小女孩的目光戀戀不舍地在這麥芽糖上徘徊，卻還是堅定地要給她。
雖然這是小姑娘的一片心意。但蘇悅靈……在吃的上面，還真不願意委屈自己，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她說道︰「來，張嘴！」
小女孩下意識地張開嘴巴，蘇悅靈將這糖塞進她嘴里。
小女孩腮幫子鼓鼓的，像倉鼠一樣。
蘇悅靈笑眯眯說道︰「你吃就好了，我喜歡看別人吃糖。」
小女孩還是拒絕不了嘴里那甜蜜的滋味，咬著麥芽糖，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線。
吃了一會兒，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姐姐，他們都說你是最聰明最善良的人，那你可以告訴妮妮，為什麼妮妮會有六個手指頭？」
「他們說妮妮是怪物，所以才會有六根指頭。」
她說這話時，表情多了忐忑不安，顯然蘇悅靈的回答對她來說十分重要。
蘇悅靈露出驚訝的表情，「你真有六根手指啊，讓我瞧瞧？」
她仿佛第一次注意到這件事一樣，目光落在小女孩的手指上。
「你真幸運，別人一只手只有五根手指頭，你多出一根。」
妮妮瞪大眼楮，「可、可是他們都說多一個手指頭不好，很奇怪。」
蘇悅靈說道︰「那是因為他們嫉妒。這手指頭是菩薩偷偷親你留下的痕跡。」
妮妮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低頭親了親自己多出的那根手指頭，閃閃發亮的眼楮盛滿了歡喜嗎，「原來是因為菩薩喜歡我啊。」
蘇悅靈拍了拍她的頭，「下次過來的話，姐姐請你吃更好吃的糖。」
妮妮揪著蘇悅靈的袖口，「說好了，不能騙人的。」
蘇悅靈聲音擲地有聲，「當然，我從不騙人。」
說起來，小孩子應該都挺喜歡吃糖葫蘆的。她下次也可以直接包下一整個糖葫蘆架子，拿來給這里的孩子吃。
以及孩子們的教育也得安排起來，到時候該給他們找老師，好歹讓他們識得字，懂得算賬。老人的話，如果想要學的話，那也是可以的。活到老，學到老嘛。
蘇悅靈琢磨著這事，和元寶姝一起回家。
不遠處，一個打扮得分外樸素的女子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她神色依舊平靜，眸子卻浮現出隱隱的波瀾。
在蘇悅靈剛走出大門，正準備上馬車時，那女子大步走到蘇悅靈面前，沖她曲了曲膝蓋，「民女見過郡主。」
蘇悅靈認出她是韓群的侍女余璇，實際上的身份為白蓮教的教眾。
余璇抿了抿唇，說道︰「郡主，我有個妹妹，不知是否能在慈幼所里工作。」
她的妹妹，那應該也是白蓮教成員了？
蘇悅靈對此無所謂，這些人都在她眼皮下，掀不起什麼風浪，反而是相當不錯的勞動力。他們為了取得她的信任，干活都分外兢兢業業。這樣的臥底，蘇悅靈巴不得多來一些。
她漫不經心說道︰「你妹妹若是工作能力強的話，或者有足夠的耐心和愛心，要過來的話也可以。」
余璇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妹妹她右手的手掌沒了。」
她妹妹出生的時候，右手便是壞的，她爹娘覺得丟人，寧可將手掌給砍了。
教主和長老都說，妹妹這是因為前世造的孽太多，所以報應到這輩子。她必須得全心全意信奉白蓮老母，為白蓮教效力，才能為妹妹洗清身上的罪孽。
但是她的妹妹余雅，乖巧听話，前世怎麼可能會是惡人呢？
然後余璇便听到了蘇悅靈對妮妮說的那番話……在她還沒徹底搞清楚自己內心的想法時，她的腳就有了自己的意識，不自覺地主動來到蘇悅靈面前。
蘇悅靈說道︰「沒了手掌，有影響到你妹妹的能力嗎？」
余璇搖搖頭，說道︰「我妹妹記性很好，從小算數就厲害。」
蘇悅靈毫不猶豫說道︰「既然你妹有這本事，那就讓她過來。」
她從鼻子哼了哼，神色帶著幾分的不滿，「你早該將你妹妹帶來了，現在這里最缺的就是像你妹妹這樣的人才。」
人才……
余璇不知道為什麼，眼楮忽的一熱，「郡主覺得她是人才？」
「當然。」
「需要我們去接你妹妹嗎？」
余璇壓下了心中的激動和感念，「不用了，我明天就去將她帶過來。」
至于理由，她都想好了。就說蘇悅靈知道她有個妹妹後，十分感興趣，于是討要了過來。
白蓮教和前朝遺民也並非完全一條心。她想教主應該也願意多幾個教眾出現在蘇悅靈身邊。
余璇看著蘇悅靈上車的身影，夕陽的余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溫柔聖潔的光。
不知道為什麼，余璇忽的覺得，比起教主和聖女，蘇悅靈反而更像是白蓮老母在人間的代行者，悲天憫人，聖潔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