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
狄萬遠正在繪畫。他最近「偶遇」的江柔擅長繪畫,剛好狄萬遠繪畫水準不低,于是他打算以畫作為媒介,和江柔增進感情。
江柔的父親雖然只是翰林院編修,身份不高,但她祖父是松山書院的院長,在清流中頗有地位。這門親事若是成了,對狄萬遠的未來好處不小。他想要爵位的話,文人清流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江柔長相寡淡,性子文靜顯得十分無趣,身上沒有元寶儀那種吸引人的韌性,但看在她的祖父份上,狄萬遠也願意和她做一對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妻。至于元寶儀,只能說他們兩緣分不夠。或許是因為心底那點愧疚,狄萬遠這些天都沒去客棧,不是很想見他們。他害怕見面後,元守正會催促他提親的事情。
元家的家室,還真配不上他們狄家。他不可能娶會拖他後腿的元寶儀,更不想因為她而被其他人看笑話。
他這一出神,毛筆上的墨便滴落在畫紙上,這畫了一半的畫就這樣毀了,狄萬遠只得將這廢作揉成一團,丟到紙簍中。
沒等他鋪開新的畫紙,重新繪圖,下人便過來稟告。
「門口來了一對父女找三少爺您,那男的自稱姓元。」
狄萬遠臉色一變,心中浮現出淡淡的惱火。一定是元叔和寶儀找了過來。
他們兩也太不懂得禮數了吧,居然連請帖都不遞。或者是因為他們擔心他不願意見面?
他心煩意亂,根本不想在這種時候見他們。他到現在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但是不見的話,又怕他們父女將這事鬧大,那將妨礙到他的名聲。若是傳到江柔耳中,那就不好了。江家這樣的門第,肯定不樂意看到他和其他女子有所瓜葛。
而且礙于元隨君和蘇悅靈的存在,他也不敢做得太過火。
元隨君或許現在不待見他們,但未必願意見到元守正一家出事。
他深呼吸一口氣,看來該做決斷了。
也對,長痛不如短痛。他還是跟他們說清楚吧。
狄萬遠猶豫了一下,回到房間,從暗盒中取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若是他們糾纏不休的話,那他看看能不能用錢打發走他們。
狄萬遠來到門房那邊,果然在里面見到了元守正和元寶儀。元寶儀今天打扮得十分素雅,穿著碧色繡著蘭草的衣裳,頭上只是佩戴著一朵珠花,看起來清清爽爽的。她沒佩戴他送的那珠花……
听到腳步聲,元寶儀抬起頭來,同他四目相對。狄萬遠驚訝地發現,寶儀的眼神十分平靜,里面沒有以前看到他時總會出現的溫柔和淡淡羞澀。
她站了起來,不卑不亢說道︰「狄少爺。」
冷淡的聲音顯得客氣疏離,他從未听過她對他這樣說話,就好像他們只是陌生人一樣。
狄萬遠心仿佛被扎了一下,有些不習慣,他下意識地避開她的眼神,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得若無其事,「元姑娘,你今日過來,有何要事?」
元守正听到這話,心中憤憤不平。他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狄萬遠這是要徹底和他們撇清關系。他語氣硬邦邦說道︰「先前狄少爺不小心在客棧中落下了你的東西,我們家受之有愧,今天特地送了過來。」
狄萬遠這才注意到他們的腳邊放著兩個大包袱。他也不清楚里面放了什麼東西。
「只有這事嗎?」他月兌口而出。或許他對元寶儀的喜歡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濃厚,但她卻也是他第一個真正喜歡的女孩子。
元寶儀說道︰「我們本就素昧平生,把這些東西還了後,還能有什麼事?」
元寶儀也沒有其他話想跟他說。男人若變心了,一百匹馬都拉不回來。
而且這種利益燻心的男人,她也不要。
元守正想罵人,但又怕牽扯到閨女身上,影響到她的名節,于是只能忍了下來,于是他的臉都快憋成豬肝色了,他硬邦邦說道︰「狄少爺最好清點一下,免得到時候缺了東西,倒打一耙。」
狄萬遠知道他心中有火,因為心虛的緣故,也沒說什麼,只是讓小廝把這些東西都送到自己的房間里。小廝拎著包袱的時候,動作一扯,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狄萬遠看到了那熟悉的盒子——寶儀把他送的玉佩和珠花都還了。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元寶儀抬腳離開這里,狄家這邊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在看到他們父女的背影逐漸遠去時,狄萬遠遲疑了一下,一咬牙,還是追了上去。
「等等,寶儀。」
這時候他們距離狄家也有一段路,加上這邊又是拐角,狄萬遠也就不擔心會被其他人看到。
元寶儀停下腳步,說道︰「請叫我元姑娘,我們之間沒那麼熟。」
狄萬遠有些難過地說道︰「寶儀,我無法忤逆我爹。」
「我家里的長輩並不肯點頭我們的婚事。我不能做一個不孝的人,更不能讓我地下的生母失望。」
他的話元寶儀一個字都不會信。
元寶儀扯了扯嘴角,說道︰「我們之間沒有關系,你不需要擔心我糾纏不清,也無需跟我說這些。」
狄萬遠問道︰「你們接下來要回廣寧縣嗎?」
如果真要回去的話,他可以送他們一途,也算是祭奠這份注定要夭折了的感情。
元守正道︰「我們沒做錯事,為什麼要回去?」
狄萬遠驚愕,「你們要回元府?」
他們和元家大房重修舊好了嗎?他之前是不是放棄得太快了……
元寶儀對狄萬遠越發失望了。他的眼中果然只能看得到利益嗎?
「你想多了,我們家哪里有那臉去元府。我們只是想在京城中買個落腳的宅子,做個小本生意。」
狄萬遠其實不樂意他們留在京城中。他就擔心他們家吃夠了苦頭後,會改主意回頭找他。偏偏他還真沒立場阻止。
先看看吧。
如果他們什麼時候表露出這想法了,那他無論用什麼手段,也要將他們趕出京城。
他既然放棄了這段感情,選擇了前途,那就不會讓寶儀他們家成為他的絆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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