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隨君從衙門中出來,一身緋色官府襯托得他面如冠玉。時間的流逝讓他超逸的氣質多了幾分的儒雅,就如同美酒一樣,越發顯出了其魅力。
和時下官員喜歡留須不同,元隨君下巴從來都是剃得干干淨淨的。畢竟他的妻子不喜他留胡子,嫌親人時胡子扎人。因為沒胡須的緣故,他容貌看起來和十年前差距不大,但大夏的官員們沒有人會因為其外表而小覷他。他們對于元隨君輕描淡寫坑得人滿臉血的諸多事例印象深刻。
想起拋棄自己跑去耀州的妻子,元隨君便忍不住想嘆氣。
要不最近寫信的時候,多寫一些京城的八卦,而且還得是那種連載期的八卦(連載期這個詞還是他跟悅靈學的),然後勾得悅靈主動回來。
他正琢磨著這事,忽的听到一陣喧嘩。元隨君抬起頭看到他的護衛手中的長劍架在一個身著杏色裙子的姑娘脖子上,那姑娘臉色煞白,眼楮浮現出一層水霧看起來楚楚可憐的樣子,她聲音充滿了驚恐,「我、我不是刺客,我只是過來送詩的。」
元隨君看她的穿著打扮,猜到她應該是某家小姐身邊的侍女,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厭惡。
若是想要靠詩歌揚名的話,完全可以找書肆兜售自己的作品,或者通過宴席揚名,何必舍近求遠跑來找他。
這姑娘正是龐素昕的丫鬟蔓蔓,她手中捏著那兩張紙說道︰「這是我家姑娘寫的兩首詩,想請榮親王品鑒一番。」像是要證明自己一樣,這兩頁紙被她展開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看這位位高權重的親王。她以前也听聞過榮親王是大夏百年難得一遇的美男子,但想著他的女兒都十五歲了,想來早就不復年少時的風華。卻沒想到,榮親王竟是如此俊美無濤,她見過的龐府里的公子們無人能及。
元隨君淡淡道︰「再有下次,本官便送你去見官。」他目光瞥過那兩頁紙,過目不忘的他很快就記下了這兩首詩,他愣了一下,旋即繼續往前走。他的護衛冷冷說道︰「刀劍無眼,沒有下回了。」
在護衛的劍收回時,凜冽的劍氣割下蔓蔓的一縷頭發。
蔓蔓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一句話,她失魂落魄地看著元隨君遠去的背影——他對姑娘寫的詩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沒能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務。
元隨君走了一會兒,語氣平靜,「去查一下,那丫鬟是誰家的,又是誰寫的詩。」
到現在居然還有人打他的主意。
難道是他平日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嗯,元隨君決定將這些年私下寫的夸悅靈和想念她時寫下的情詩整理成冊,印出來放書肆。也免得總有一些不長眼的蚊蟲試圖在他們之間下蛆。
那蔓蔓只是個尋常侍女,根本不懂得遮掩痕跡。元隨君的下屬們很快便查到了龐素昕身上。
元隨君將他那時候瞥見的這兩首詩譽寫了下來,攤在桌上。
這兩首詩,一首是以男子的口吻向情人呢喃著他的深情和無奈,有種造化弄人的傷感。另一首借花明志,帶著一股昂揚的豪邁之氣。
龐素昕是他的好友龐文山的佷女,龐文山最近沒少因為這佷女而頭疼。元隨君也曾听過他提過一嘴,知道這位龐家二小姐已經被送到了道觀中清修。
龐家大小姐是有名的才女,二小姐除了落水後中邪的消息後,往日並不曾有這方面的名望。
他神色微斂,「讓珍珠過來。」
珍珠也是悅靈留在京城的人,礙于龐素昕是女子,讓珍珠出面更合適。尤其是珍珠等一干下屬對蘇悅靈都有著濃濃的保護欲,對于這事肯定會很上心。
果不其然,珍珠一知道原委,馬上說道︰「我這就派人去道館里清修。」
然後好好盯著龐素昕。
元隨君不僅做了這手準備,第二天還約龐文山去茶館。
龐文山听得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他自己就是有名的才子,二佷女卻越過他這個長輩,眼巴巴地給隨君送詩,其中還有一首是情詩,可以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臉不由紅了,主要是氣的。
好家伙,他這佷女腦子進水了不成?作為大家小姐,卻上趕著要給已婚男子為妾,尤其是元隨君和他交好,也算是龐素昕的長輩了。她還懂不懂什麼叫做禮義廉恥了?
要是真讓她成了的話,龐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多謝你告訴我這事。」
也是隨君好心,沒將這事鬧開來,不然龐家臉面都要被狠狠落了——現在好多人就等著抓龐家的錯處。換做別的男人,送上來的肉哪里有不吃的道理,尤其對面還是年輕美貌的大家閨秀。
他壓著胸口的憤怒,拿起那兩首詩,神色微變,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素昕什麼時候這麼擅長作詩了?」
龐文山只有兒子沒有女兒,對于幾個佷女還是挺疼愛的,對她們也頗為了解。大佷女擅長作詩和下棋,二佷女女紅好,還會煲湯。三佷女擅畫,四佷女古琴彈得好。
素昕以前做的詩他也是看過的,十分中規中矩,水平和這兩首詩的差距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他心中不由一跳︰這詩當真是她自己寫的嗎?
他決定找機會去考考佷女作詩的能耐,再詢問一下這兩首詩中所用到的典故。
心中掛念著這事,龐文山都沒心情跟好友聊天,匆匆離開。
……
龐文山作為男子,自然是不方便去隱仙觀的。
他只是讓人將龐素昕給接了回來。
龐素昕正因為元隨君的不解風情而惱怒,被接回家中的時候,也沒想太多。
當她看到桌上那兩首詩的時候,神色微變,然後努力露出柔順的姿態,「三叔。」
龐文山指了指桌上的詩,問道︰「這兩首詩是你寫的?沒想到咱們家除了素蘭,還有你這麼一個被掩蓋的才女。」
素蘭是他的大佷女。
龐素昕眨了眨眼,心中浮現出竊喜的情緒。元隨君果然看到這兩首詩了,甚至還找上三叔,只是他為什麼不過來找她呢?
她垂下頭,說道︰「您、您都知道了。」
她像是在解釋一樣「榮親王是我們大夏第一個三元及第,我以前听著他的豐功偉績,對他仰慕已久,又听說他不像其他士大夫一樣瞧不起女子,所以才送到他面前。」
龐文山嗯了一聲,「是啊,畢竟我只是個普通的探花,你看不上也是正常的。」
龐素昕臉色一白,這誅心的話語如同一把刀一樣割開她的心,她的那些小九九在三叔面前無所遁形。
她跪了下來,眼淚墜落在地上,「三叔,我錯了。」
「我只是太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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