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嬸子躺在炕上,口鼻處卻隱隱流出鮮血來。
雖然不多,卻讓人害怕到發抖。
這是內髒出血了?
「李伯伯,怎麼樣啊?」
池大山聲音都抖起來了。
多少年了,池大山都沒有這樣緊張過。
實在是他娘的臉色太嚇人了。
一片紺青色,身體緊繃,嚇人。
「說了不能有太大情緒波動,你們是听不懂我的話嗎?」
許是都熟識了,李大夫說話也不客氣了。
實在也是太生氣了。
「現在她五髒血不歸經……這是中風的前兆……我現在也只能盡力一試,但醒來之後會不會中風,我不敢保證!」
中風!!!
這兩個大字就像是一道驚雷一樣,狠狠地劈在了池家每一個人的心頭。
池棠眼淚瞬間就出來了。
剛剛她模脈象了。
她娘的確是中風的前兆。
不過……
「李伯伯,你可會針灸?」池棠攥著小拳頭問道。
她現在太小了,力氣不夠,準頭也不行,所以哪怕她會,也做不到扎針。
必須是一個懂行的人,在她的指導下,才能完成。
所以她也顧不得會暴露了。
既然媳婦兒敢讓李大夫和他們一起生活,那就是肯定李大夫不會背叛就是了。
李大夫正模著自己的山羊胡琢磨方子呢,忽然听到這句話,一個激動——
「哎呦!」
看著手上被自己揪掉了的幾根胡子,李大夫心疼的不得了。
他的胡子啊!
「李伯伯?」
「嗯,嗯你說針灸啊,我會一些皮毛,只是沒有真正的學過如何……」
「我會。」
池棠認真的說道。
滿室寂靜。
所有人都瞬間安靜了。
「棠棠別鬧著玩了,讓李伯伯好好給娘看看。」池大山說著就抱著池棠要走。
可不能讓別人知道棠棠的事情。
太危險了!
「大哥哥!」
池棠掙扎。
可池大山的胳膊就像是烙鐵一樣,根本就掙扎不開。
眼看著就要走出屋子了,池棠忽然大喊道︰「治療中風的話,最好的藥草就是白山竹……」
听著池棠吐出來的那幾味草藥,李大夫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哪里還顧得上自己的胡子?
火燒一樣跳起來︰「你會醫術?」
這麼個女乃女圭女圭,會醫術?
就這麼個小女圭女圭都會醫術的話,那他是不是就可以用面條上吊去了?
池棠眼神堅定︰「對。」
然後她和李大夫說了一下之後要行針的思路。
同道之人,就算李大夫不怎麼懂針灸,可當池棠一說要在哪里扎,哪里扎之後,漸漸地就在李大夫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圖畫來……
人體穴位圖!
「為何要扎在百會穴?」
「因為這里是人的最重要的穴道之一,只要扎……」
「那這里呢?」
「氣血之因,在于……」
池家人連呼吸聲都放輕了許多,就怕打擾到池棠和李大夫。
也是奇怪了。
明明平時說話還是會咬字不清,可池棠在和李大夫討論的過程中,卻咬字清楚!沒有一個錯字!
這一點,李大夫也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
「……生而知之者,不外如是!」
李大夫將池棠的不同尋常之處,歸結于「生而知之」。
對于這些有學問的人來說,更容易接受一些。
因為他們在書本上已經知道了,生而知之者,古已有之。
「李大夫啊,我閨女這樣……我們之前不是故意瞞著你,實在是不敢讓外人知道啊。」
池老伯忙插了一句嘴。
這可是最重要的事。
李大夫嚴肅點頭︰「放心。我還想和棠棠偷師呢,自然會保守秘密……」
然後又隱晦的透露了一下,長公主對他們一家有恩,而且他的家人也都在京城長公主府。
同時自己的孫子也跟著霍宸一去了南海之濱。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為了家人的安全,他也不會透露池棠的事情的。
這也是霍宸一敢讓李大夫和池家日夜相處的原因!
池家一下就安心了。
接下來就是池棠和李大夫兩個人仔細的商量著一會扎針的事情,其他人則是退出去給李大夫一個安靜專注的空間。
「棠棠能行嗎?」
池三河雙手合在一起,神色焦慮,一雙通紅的眼楮一直盯著屋子里,哪怕外面的蟬聲再煩人,他似乎也听不見了。
「妹妹當然可以!從出生那天開始,妹妹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她是被神仙眷顧的孩子!」
池四海無比堅定的說道。
池大山也點頭︰「妹妹的說法,李伯伯都認同,那說明妹妹的醫術在李伯伯之上!」
「我相信棠棠,一定能救治好娘的。」小五哥像極了一只急躁卻沒有方向的老虎,一個勁的亂轉。
怎麼會這樣?
怎麼能這樣?
他以後家里所有的厄運都過去了,為什麼娘還會有這樣的苦難?
不!
娘一定會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趁著這個機會,池大山掃了一眼眾人,尤其是池老伯和池三河,沉聲問道︰「爹,三河,我就問你們,以後還吵吵嗎?」
那爺倆相視一眼,都很尷尬又飛快的挪開了視線。
還吵吵嗎?
還吵個屁啊!
吵吵一次老娘(媳婦)都這樣了,還敢再吵吵?
「說話!」
池大山聲如洪鐘,震的人心頭一跳。
小五哥偷偷地為大哥豎起大拇指。
大哥可真厲害,連爹都能一起訓了!
牛!
「不吵吵了,只要娘好好地,就算被爹罵死,我也不回嘴了。」池三河懨懨的回答。
生氣嗎?
當然生氣。
可更多的是自責。
要是自己退讓一步,是不是娘就不會被氣成這樣?
和自己的爹娘爭那一口氣,就那麼重要嗎?
「嗯。啥都比不上你娘的身體重要。」
當兒子的吐口了,做爹的也就沒什麼可拿喬的了。
可池大山卻不肯就這麼放過他們。
「娘的身體怎麼樣,之前李伯伯就說了。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你們明明知道娘的身體怎麼樣,還在那吵吵巴火的干架!
明明是親父子,卻和仇人一樣!別光嘴上說在乎娘,實際上吵吵起來,親媳婦親娘也沒有那口氣重要!!」
池大山的話,像一個個無比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池三河和池老伯的臉上。
「嘎吱——」
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