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天雖是步行,但腳力絲毫不下快馬,自王府出來後一路疾行,披星戴月,過了一個時辰有余,尋至總關。
這總關乃是一截依托大理城門加建而成的圍牆工事,其長不過半里,高十余尺。自外人看來頗有些小家子氣,如何配得上「總關」的名號?但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在此南疆大理,這總關能將路看住,便足稱一句差強人意了。
大理和大宋一向交好,民間往來不加管束。可時間久了,難免被別有用心之人注意到;有不少在大宋犯下事的綠林好漢前來大理避難,這些人行慣了殺人放火的事,初來大理沒那多貪官污吏可殺,也沒那多富商豪紳可搶,一下子不知該怎麼過活。段正明就將他們編入軍內,有的則介紹到天龍寺去當武僧。
大宋並非不清楚這等事,只是礙于兩國邦交關系不好直言,近些年這等現象愈發猖獗了,大宋遂向段正明施壓,要他做出管束。可話又說回來,段正明非但是大理皇帝,更是大理段氏一武人,若是對這些落難的好漢不管不顧,今後段氏在武林上的面子何在?于是,段正明就想出「總關」這麼個睜一眼閉一眼的兩全招數——白天肆意通行無所顧忌,晚上出行受限,非正事急事不可進出。既照顧了大宋的面子,又不至讓段氏在武林的名聲受損。
話說李小天臨抵總關不久,遠遠就瞧見螢火盞盞,守備森嚴,儼然一副重關要地的樣子,當下犯了愁緒,忐忑地想︰「若是人家不放我,我又該怎的?直接搶出去?總之今天是萬萬不能再獻忠了。」
他潛意識覺得這種違反規則的行為不太好,可思量一下如今身份,又覺得可笑,想︰「已然是背上那麼多條人命的亡命徒了,何必再糾結這等細枝末節的事?都被罵ylg了,還不趕緊開貼炒作?」于是摒棄雜念,深吸一口氣,運了兩遍功,直到靈台一片清淨,才邁步朝城門外走。
夜深人靜,除李小天外再無行人,他又渾身鮮血,一臉頹相,實在扎眼得緊。沒等多行幾步,就有兩個軍士持著兵戈前來將他攔住。喝道︰
「干甚的!這麼晚還來總關!」
李小天冷靜地抱拳道︰「請各位高抬貴手,放了我去吧。」說著將打狗棒模出,握在手里,道︰「我乃丐幫幫主,有丐幫信物打狗棒在此,幫中有急事需我處理,各位還請開門放行。」
兩個軍士見他搬弄出丐幫幫主的身份,心底糾結,武林第一大幫的威名他們自然是听曉過的,可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大理人氏,對丐幫了解猶比霧里看花、水中望月。這個說丐幫雖然名「丐」,實際上卻是名不符實,丐幫弟子個個都是一擲千金的豪氣闊主。那個說丐幫威名全是那些叫花子吹噓出來的,真實的丐幫就是一群什麼都不會整日混吃等死的叫花子而已。至于這群丐之首丐幫幫主,說法就更五花八門了,他二人誰也不曾見過其廬山真面目,又怎知那丐幫幫主高矮胖瘦?
左邊那軍士倒是見識廣泛些,壓低聲音向右邊軍士道︰「我听說丐幫幫主是那個‘北喬峰南慕容’里的北喬峰,不如問問這人姓甚名誰好了?」
右邊那人猶如抓到根救命稻草般,對這說法深信不疑,清清嗓子道︰「你既然是丐幫幫主,那你叫什麼啊?」
這二人方才私語之時,李小天已憑過人耳力將話听了個全,這時問起二人答話,微笑道︰「在下姓李名小天,確是丐幫幫主無疑,喬峰是我大哥,引退江湖了!」
他從現代來的,深知人言可畏的道理,不願冒充蕭峰讓他再惹麻煩,只能折中。兩個軍士腦子魯鈍,听見李小天說不是喬峰只是和喬峰沾親帶故,又想著商討一番再給他答復,卻听得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于此時道︰「你二人退下吧。」
兩個軍士便如鼠見貓般慌了神,听話退了,李小天循聲望去,看到一個體格魁梧的漢子不知何時出現在跟前,那漢子上來納頭便拜,倒讓李小天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扶他起來,就听他道︰「教頭,您怎會來此?」
這聲音熟悉,李小天也在這時看清那人面相,竟是宰夏,熟人相見,分外眼熱。李小天將他扶起,嘆道︰「宰夏,你也在此,真是巧了,你可也有事麼?」
宰夏搖頭道︰「不曾,未向教頭稟報,在下白日里是教頭侍衛,供您差遣,到了晚上就是這總關將領,負責開門放行的。」
李小天聞言一喜,想︰「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有門路啊這是,真是天不亡我李小天也!」
他還未答話,宰夏倒極關切李小天情況,主動問道︰「教頭為何一身血衣,又這般匆匆?可有甚事在下能幫上忙的?」
李小天嘆道︰「身不由己,你且听我一句句同你說了。」
李小天當即將這夜里所生諸多事宜一一跟宰夏傾訴,他多遭奇變,諸多委屈早就想找個人說了,宰夏中間一句話也不講,只是靜听。
「我這便離開大理,直奔丐幫,再不回來了。」李小天最後一句說完,有些緊張地瞧著宰夏,他一句話不說,讓李小天內心七上八下,唯盼宰夏能看在昔日情分上放自己一條生路。
宰夏聞言沉思片刻,卒然起身離開,也沒落下句話什麼的。
李小天望著他遠去背影,便知道他是拒絕自己了,直如三九天還墜冰窟,嘆道︰「今日里不做教頭了,人情看得好清!」話畢起身離開,心知好事多磨,既然這路子行不通,再尋他法就是。
誰知他剛走出不久,就听得城門處傳來喀拉拉響動,李小天聞聲一驚,側首望去,但見大門緩緩敞開,露出遠方遼天闊地。
李小天心頭一熱,也知是自己錯怪宰夏了,本想著當面謝過他,卻不見他蹤影,這時又分秒必爭,不好拖沓,就出了門,擇路遠行。
這番離去,如魚入大海、鳥上青霄。李小天哼著曲子,想︰「真是抽象帶入現實生活了,宰夏但凡在孫吧是個藍牌也不會放我走,黃牌估計直接反賣我一手去領賞了,世上還是不混孫吧的好人多啊。」
徒步不知行了多少里路,眼見得東方魚肚白,李小天心想︰「接下來的路上必定要遇到不少行人,渾身鮮血真是不好走動,還是尋處水源洗一洗好了。」
既懷了這心思,便即開始找草木豐茂之地。卻于此時听得身後馬蹄聲陣陣,李小天回頭望去,只見有個漢子騎匹快馬而來,正是宰夏,他自鎧甲改換了布衣,身上跨個褡褳。
李小天見宰夏前來,又驚又喜,招呼道︰「宰夏!你怎來了?」
宰夏翻身下馬,唱個肥喏,恭敬地道︰「宰夏平生最慕英雄,教頭既走,宰夏也不多留,自此願鞍前馬後!唯教頭是從!」
李小天怎會知道自己這副德行有朝一日也能被人稱為英雄?笑道︰「無事,無事,宰夏你竟來了,就且隨我一起上丐幫去。今後吃香喝辣,少不了你!」
宰夏更是主動將衣服換于李小天穿,自己則披上那件血衣,二人相伴同行,一路向北,往丐幫去。
大理三軍總教頭也就圖一樂,收收心找個瓷碗要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