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美人年紀更小,不知深淺地說︰「你雖然貴為郡主,可這紫雲閣卻是我與尚姐姐的閣子,啟容他人撒野,況且官家還在這里,你還不趕快過來請安?」
葉沛用凌厲的目光看著她二人,未發一言,卻讓她二人不敢再言語。
尚美人見勢,往趙禎懷里鑽去,說道︰「官家,您看您這御妹,都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您在這里她尚且如此,若是您離開,她還不把我這紫雲閣給拆了!」
楊美人也撒嬌說︰「是啊,官家,您要為我們做主呀!」
趙禎斜眼看了看葉沛,故意撫著兩位美人的臉頰說道︰「怎麼會,朕不是還在這里呢麼。」
兩人異口同聲地嬌嗔道︰「官家——」
趙禎笑笑,「你們先退下,我與樂安郡主有話要說。」
兩位美人雖不樂意,但也不敢違拗官家,只得退出了紫雲閣的正室。
等別人都走了,趙禎卻並不起來,拿起剛才的夜光杯,又飲了一口葡萄酒。
葉沛走近趙禎,接過他手里的酒杯,義正言辭地說︰「官家,看你現在還有一點帝王的威嚴麼?如果你只是一個荒婬無道的皇帝,悔不當初……」
「悔不當初什麼?你後悔當初幫我奪回政權,認為此時還不如劉太後主政時候清明了,是嗎?!」趙禎突然發難。
葉沛雖然這樣想,卻不敢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趙禎站起來一步步逼近葉沛,「你悔不當初認識我,輔佐我是不是?你說過的不離不棄呢?你說過的矢志不渝呢?你不是連性命都肯為我犧牲麼?」
葉沛想不到趙禎竟然比自己更加咄咄逼人。
「你不是不願意為朕侍寢嗎?沒有你,朕一樣可以有別的女人!」
葉沛被逼得逃到了牆角,趙禎捏起她的下巴,歇斯底里地說︰「朕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為我侍寢,你心里還想著你的師兄是不是?那個鎮遠鏢局叫樓子衿的鏢師。」
葉沛驚訝地看著趙禎,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我竟然以為你是一直愛著我的,我才知道我有多傻!要不要朕為你們賜婚,成全你們雙宿雙飛?」
「你胡說什麼?!」葉沛氣得臉色鐵青,大口地喘著粗氣,右手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怎麼?你還想打朕麼?來呀!你也不是沒有打過!」趙禎將臉又湊近葉沛,歇斯底里地喊道。
葉沛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本來想好的詞一句也沒有用上,卻招來了一頓奚落。
她終于忍不住淚水,覺得自己今天實在不該來紫雲閣,是自己看錯了趙禎,她似乎從來就不曾真正認識過他!
趙禎見葉沛狼狽,發出一陣冷笑,「滾吧!滾得越遠越好,朕不想見到你!」
葉沛淚流滿面,跑出了紫雲閣,後面跟著的林碧涵和苗瑾禾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趕快跟了上去。
趙禎見葉沛走了,癱坐在軟榻上,臉色蒼白。
他覺得自己瘋了,他把壓抑在心中多日的話終于口無遮攔地說出來了,他的痛苦終于轉嫁給了葉沛。他最愛的人,也是傷他最深的人。
他曾經不忍見到她受到一點點委屈,還承諾自己親政後絕不會讓任何人給她委屈受。可是自己呢,卻用凌厲的話刺傷她,自己真的是瘋了!
見葉沛走了,尚美人和楊美人鶯鶯燕燕地又進屋來。
這個喊︰「官家,您看郡主剛才那個盛氣凌人的樣子。」
那個叫︰「官家,您可要為我二人做主,不能讓她在這宮里胡作非為呀!」
趙禎听了心中說不出的厭惡,將尚美人摟上來的手一把推開,罵道︰「滾開!」
兩位美人嚇了一跳,呆呆地兀立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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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不知如何是好。
趙禎叫道︰「陳忠意!」
陳忠意趕緊跑進內室,「小人在!」
「擺駕福寧殿!」
趙禎剛站起來,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陳忠意趕緊上前攙扶住趙禎,說道︰「遵旨。」——
當晚,又出了一件大事。
趙禎白天飲了酒,又生了一場大氣,氣極傷肝,睡到半夜,趙禎突然心痛得呼救,到後來甚至抽搐起來。
陳忠意等人嚇得慌了手腳,一面派人去請御醫王從恩,一面通知葉沛與郭皇後。
葉沛听後從床上跳起來,披著衣服光著腳,披散著頭發,便跑來了福寧殿。
陳忠意見葉沛到了,仿佛心中有了主心骨。
「樂安郡主,您快救救官家。」
苗瑾禾在後面追著葉沛說道︰「郡主,您先把鞋穿上。」
說著,她把鞋子放到葉沛身邊,又將她披散下來的頭發用發繩系了一下。
葉沛也顧不得許多,只是著急地問︰「陳都知,上次為官家施救的銀針可還有?」
陳忠意點頭,「已經準備好了。」說著,親手捧出一套全新的針灸用的銀針。
葉沛見王從恩還沒有到,情況危急,只得自己動手。
陳忠意跪在床前的地上,將趙禎所穿的白紗中單解開。
葉沛抽出一根銀針,朝著趙禎心口的羶中穴平刺下針,緊接著又刺內關、厥陰俞等穴位。
這時,王從恩也拎著藥箱進了內室。他看了葉沛施救的針法,贊賞地點點頭,側立一旁。
緊接著,皇後郭芙蓉也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看見王從恩站立一旁,葉沛卻拿著一根銀針在官家身上亂扎,立刻急了。
郭芙蓉怒吼道︰「葉沛,你在干什麼?」
又轉頭向陳忠意等吼道︰「你們這幫奴才都是干什麼吃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第一時間通報我,還想干什麼!」她邊說邊伸手去抓葉沛。
葉沛認真為趙禎施針,哪里管她那麼許多。郭芙蓉一拉她,葉沛下意識反手一推,將她推出七八步遠,差點摔倒。還好郭皇後身邊的侍女畫眉和翠屏眼疾手快,一下將她扶住了。
這天下午尚美人與楊美人跑到郭皇後的坤寧殿哭訴半晌。郭芙蓉本來就不喜歡兩個人搶了自己的風頭,正與她們吃醋,葉沛教訓了她們到正合了自己心意。只是身為皇後,她不得不做做樣子,表面上規勸幾句將她們打發了。
郭芙蓉是很驕傲的,她不曾把葉沛真正地放在眼里,葉沛坐不到皇後的寶座,自己卻坐到了,她怎會看得起她?誰知這天晚間,郭芙蓉就吃了葉沛的虧,見識了葉沛的本事。
郭芙蓉被葉沛一推,因為大出意料竟然一時間呆住了。
隨後郭芙蓉立刻反應過來,更加憤怒地說道︰「大膽!你要犯上作亂嗎?敢不把我這個皇後放在眼里!」
郭芙蓉剛想回來再次拉扯葉沛,官家趙禎突然咳嗽了一聲,睜開了眼楮。他抬眼看看葉沛,握住了她的手。
葉沛右手正在攆針,左手按在趙禎身上,被他握住也不好甩開。只得默做不知,繼續用心施針。
這時郭芙蓉湊到近前,見趙禎醒了,一時顧不上葉沛,只撲上來看趙禎。
「官家,您可轉醒了,嚇死臣妾了!」
趙禎有氣無力地說︰「皇後不必擔心朕,樂安郡主醫術高超,朕不會有事的。」
「樂安郡主雖有能為,卻不是御醫,還是讓王從恩為官家看看吧。」
站在一旁的王從恩恭敬地說︰「微臣參見官家,參見皇後娘娘。樂安郡主這針灸之法,臣也自愧不如,等郡主施針完畢,臣再為官家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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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芙蓉听了,瞪了王從恩一眼,不再言語。
這時葉沛已經開始收針。等她一根一根將銀針收回錦盒里,就想起身離開。
可是趙禎卻握住她的左手,堅決不放。內室狹小,又站滿了人,葉沛不便與官家拉拉扯扯,只得裝傻,繼續跪在床前。
等王從恩為趙禎診脈完畢,趙禎吩咐︰「你等眾人都退下吧,只留樂安郡主在福寧殿侍疾。」
郭芙蓉上前說道︰「臣妾理應留在福寧殿為官家侍疾。」
「六宮不可無主,若是你也留下來累病了可怎麼辦?」
趙禎話雖說得溫柔體貼,郭芙蓉卻直勾勾地盯著葉沛被趙禎握住的左手,嗓子里像扎了一根魚刺。
「那臣妾……」
「退下吧!」
郭皇後無奈地領著眾人退出了官家的寢殿。
苗瑾禾、陳忠意等人也識趣地退到外室。
等眾人都離開了,趙禎輕嘆著說︰「沛兒,你又救了我一次。」說著,拉了拉葉沛的手,示意她坐到床上來。
「坐到我身邊來。」
葉沛的腿早就跪麻了,她起身坐到趙禎身邊。趙禎耍賴地將頭枕在葉沛腿上,葉沛皺皺眉頭,「官家!」
趙禎不理,只將葉沛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上,問道︰「你會原諒我嗎?」
他抬眼看著葉沛,又哀求似的說︰「陪陪我好嗎?我不想大夜里一個人躺在這空蕩蕩的寢殿里。」
這話說得如此淒慘,讓葉沛立刻流下淚來,但她還是倔強地將頭扭向一側。她本來硬下心來要對趙禎不理不睬的,卻被這大夜里突發的狀況暴露了自己的真心。
此刻的她只穿了一件素紗裙,披著的外衣早已經掉落在地上,鞋子也甩得老遠,自己光著腳,頭發松散地系著。她如此狼狽,卻被趙禎看做最美的女人。
趙禎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昏君?你一定很失望吧?」
葉沛卻搖搖頭,哀傷地看著趙禎,在她眼里,趙禎只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傀儡,早年做了章獻太後的傀儡,現在又做那些大臣的傀儡。做皇帝有什麼意思?要是父皇有其他子嗣,我願意讓出皇位讓他來做。」
趙禎向葉沛方向翻個身,抱住葉沛的腰,「你躺下來可好?陪我說說話。」
葉沛遲疑,趙禎又補充說︰「我覺得好冷。」
因為葉沛穿得單薄,也覺得有些夜寒了。趙禎拉著葉沛的手,覺出越來越冷,便如是說,還順勢將她拉到懷里。
葉沛沒有反抗,只是背對著趙禎。
趙禎覺得自己詭計得逞微微一笑。他粘粘地抱住葉沛的腰身,將唇抵在葉沛的後頸上說話,還將一床錦被拉上來蓋住二人。
「這樣你可覺得好些了?」趙禎吐氣如蘭,讓葉沛覺得很癢,她扭了扭身體,卻被抱得更緊了。
葉沛想起身離開,卻听趙禎說︰「哎呦,別動,剛才扎的針眼好痛。」
葉沛心一軟,不再動彈,趙禎將臉帖在葉沛後頸上粘著,輕輕地說︰「別離開我好嗎?永遠!」
葉沛不知如何回答,而趙禎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會想辦法給你一個名分的,給我一點時間。」
趙禎又說︰「我會努力做一個好皇帝,你會幫助我的,就像之前一樣,對不對?」
葉沛還是沒有回答。
「寢殿這樣空曠,龍床這樣寬大,黑夜這樣漫長,沒有你我不知如何度過。你說咱們這樣穿著寢衣摟在一起睡覺,是不是就像民間的夫妻一樣了?
唉,歲月真是無情,你我轉眼都已不再年少,只願余生能夠共度,珍惜彼此直到白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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