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緩緩將心中盤算一點一滴道出,按他的想法,魏忠賢需要作為靶子,吸引外朝注意的話。
如此情況,那麼司禮監這個掌握披紅之權,可以說是最為重要的內廷部門,是需要讓魏忠賢繼續掌控著的,但其他內廷部門,則是需要拉攏甚至是掌控的。
諸如御馬監這個掌握兵權的部門,以及兵仗局這個不受外朝掌控的火器制造部門,乃至于最重要的東廠等等也需要握在手中,就算不掌握手中,也不能讓魏忠賢繼續實施影響,讓其當個名義上的傀儡也無妨……
如果能到這一步,無疑就是最好的情況,到時候內廷兩分,一部分以王承恩為首,維持朱由檢對內廷的掌控,另一部分則繼續維持著魏忠賢的權勢,好讓他繼續維持住閹黨的權勢。
再之後,內廷根基已成,朱由檢再騰出手看向外朝,徐徐圖之,一點一點的榨干魏忠賢的所有價值,到了那個程度,魏忠賢是死是活,那就不重要了。
當然,按李修所想,到時候魏忠賢最好的結局,莫過于抄家滅族,以平民憤!
當然,預想始終只是預想,具體實施下去,會是什麼樣的結果,誰也不知道。
畢竟,實施者是朱由檢這個新天子,而對手,則是內廷外朝,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
縱使有天子大義加持,李修也很難樂觀得起來。
不過,對李修自己而言,他目前的目標,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李修自信,以自己在勇衛營的威望,再加之天子大義,縱使魏忠賢不讓路,他徹底掌控勇衛營,也只是時間問題。
當然,縱使這一營親軍握在手中,也只是一個倚仗,其他的一切,都還得靠朱由檢自己……
看著李修眼中少有的殷切期望,一直以為自己看懂了李修的朱由檢,也不禁心頭一顫,沉默許久,才緩緩道︰「讓魏忠賢進來吧!」
「末將遵命!」
李修邁步走出,殿中寂靜,好一會,一直未曾言語的張嫣皇後,才稍帶疑惑的看向了朱由檢︰「這李修,真的只是一個武夫?」
「哈哈,皇嫂,他可不簡單!」
聞言,朱由檢爽朗一笑,頗有幾分自得道起了李修的履歷,著重吹噓著他頂著壓力,向天啟帝推薦李修的過往。
只言片語听完,張嫣也不得不佩服朱由檢的好運,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當初的好心之舉,如今竟成了他登基以來最大的倚仗。
「是個人才,有他在,本宮也無需擔心了!」
「魏忠賢,確實是個威脅!」
朱由檢點了點頭,眼中陰霾之色一閃而逝︰「但李修說得對,魏忠賢目前不能動,不然皇兄的一番心血,就白費了!」
「陛下你看著辦吧,朝堂的事,本宮也幫不了陛下你,但後宮的事,本宮還是能幫忙操持一二的。」
「不過,陛下你也到了選妃的年紀了,也是該操持一二,這後宮有主,也能幫扶一下陛下你……」
……
「陛下剛登基就跑來了,反應蠻快啊!」
乾清宮外,二娃子望著走進殿中的魏忠賢,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這是投誠來了,只是不知道誠意夠不夠大……」
李修瞥了一眼,卻是突然看向二娃子︰「讓你背的兵書都背下來沒有?」
「差不多了,隨便修哥你抽……」
李修倒也有些訝然,倒也沒懷疑什麼,自從來了勇衛營,這小子本性倒也收斂了不少,一直跟著自己忙前忙後,表現得還算不錯。
「接下來,咱們要想再和以前那麼安逸,是不太可能了……」
「你小子要多看多學,我也不可能一直護著你,你遲早要獨當一面的……」
「俺懂的,修哥你放心吧。」
「你知道就好。」
李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注視著眼前的乾清宮,神色莫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約莫半個多時辰過去,魏忠賢才從乾清宮中走出,較之來時的模樣,這時的魏忠賢,神色之間卻也明顯多了幾分陰沉。
……
翌日。
新帝登基以來的第一場大朝會開始。
往日一手遮天的閹黨眾臣,無疑是人心惶惶。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而閹黨的權勢,來源于魏忠賢,而魏忠賢的一切,又皆來源于天子,而現如今,天子已換,由不得他們不驚恐。
朝會討論完新帝登基完的諸多事物後,便有朝臣當眾彈劾魏忠賢黨羽之一的兵部尚書崔呈秀,以做試探。
而朱由檢的反應,卻是超出了不少文官的預料,不僅對魏忠賢多有安慰,甚至還多有賞賜。
而魏忠賢的反應,更是徹底打亂了不少人的安排。
不僅僅主動推辭賞賜,還請辭司禮監掌印太監這個天大的權柄,還請辭了東廠都督以及勇衛營監軍諸多職務。
這一下,頓時使得閹黨眾臣人心動蕩,而非閹黨臣子則是歡欣鼓舞,儼然一副只待令下,便撲上去將閹黨撕咬干淨的模樣。
可這一次,朱由檢卻是讓他們失望了。
只是卸下了魏忠賢東廠都督之職以做警示,而司禮監掌印及勇衛營監軍等一干重要之權,絲毫未動,且還加封魏忠賢視若己出的佷子魏良卿官職以示天子寵幸。
至于被彈劾的閹黨骨干兵部尚書崔呈秀,自然是什麼事都沒有。
而接下來一個多月的幾場朝議,無一例外,每一次,都有官員不停的試探著新天子的態度。
但每一次的結果,似乎都清晰的顯露出一個事實。
這一任天子,依舊保持著先帝對九千歲的榮寵,或者說,繼承先帝之位的天子,似乎是準備繼承,乃至堅持先帝的施政方式理念,甚至連人,都不準備換一下。
毫無疑問,接連數場朝議,不知道多少次試探,甚至不知道多少次主動將刀遞給天子,但每一次得到的結果,都是一樣。
九千歲依舊是九千歲,榮寵似乎絲毫未變。
盡管不清楚天子是不是在布局或者試探,但短時間內,卻也無人再敢捋九千歲之鋒芒。
一時之間,原本因新天子即位而風起雲涌京城,頓時平靜了下來。
一切奔涌的暗流,亦是隱藏得更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