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陛下召你入宮!」
思慮之時,有士卒領宮中宦官而來,尖銳的高呼聲隔老遠就听得一清二楚。
「李將軍,陛下讓您入宮一趟!」
李修問︰「可是為了何事?」
小太監顯然也無比清楚李修受天子之信任,態度倒是放得極低︰「奴才也不知,陛下和內閣大臣議事後,便讓奴才前來喚李將軍您入宮!」
「好,那勞煩公公了,本將這就隨公公入宮!」
說完,李修隨手從懷中模出一個錢袋,也不顧這小太監的推辭,便塞進了宦官手中。
時隔月余,再入皇宮,倒也有不少明顯的變化。
至少,李修這一路入宮,沿途各大城門,守備,大都換了面孔,顯然,朱由檢這一個多月時間里,在外朝雖無動靜,內宮之中,卻也沒少折騰。
「修哥!」
剛行至乾清宮外,二娃子的呼喊聲便立馬傳入了李修耳中。
「天子寢宮,大呼大叫,成何體統!」
一個多月未見,言語之間雖多有斥責,但李修臉上的笑意卻也是清楚說明了李修此時的心情。
「哪能啊,乾清宮那麼大,听不到的!」
二娃子憨憨一笑,不管平日在外是何模樣,在李修面前,二娃子依舊是那般未曾長大的模樣。
「這段時間過得咋樣?」
掃了一眼乾清宮外執守的勇衛將士,李修隨口問道。
听到這話,二娃子頓時苦起臉來, 里啪啦的說一大堆抱拳起來︰「修哥兒,你把俺弄回去吧,這都快閑出鳥來了,每天啥事都沒有,根個木樁子一杵就是一天,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你小子就偷著樂吧,你這差事,多少人做夢都想著呢,你小子還嫌棄!」
沒好氣的笑罵一句,李修剛準備走進乾清宮,步子剛動,卻又停了下來︰「你現在好歹也是一千總了,看家的東西可不能弱,統兵治軍之道還有武藝都不能落下,到時候若有戰事,我便會向陛下啟奏,將你調回勇衛營,戰場上刀槍可不長眼,沒點本事可沒人服你……」
二娃子立馬正色回道︰「俺明白的,修哥兒你放心。」
「嗯……」
李修點了點頭,也沒再多說,便走進了乾清宮里。
「末將,參見陛下!」
「愛卿無需多禮,來,承恩,賜座!」
僅僅一個多月未見,這位新天子的本還存在的青澀,卻已經徹底消失不見,所謂天子威儀,已然能夠在這新天子身上看到幾分。
態度依舊是那個態度,至少,這一個多月時間,似乎並沒有改變什麼。
李修落座,朱由檢示意王承恩退下後,這才看向了李修,迫不及待的道︰「愛卿可知寧遠之戰?」
「今早在街上是曾見到邊關信使,高呼寧遠大捷,想來應該是一件大喜事吧!」
「可喜可賀啊!寧遠大捷,殺敵無數,而且還擊傷了敵酋努爾哈赤,實乃本朝第一大功啊!」
說完,似是怕李修不相信,朱由檢還將那一封奏折遞給了李修。
望著奏折上那含糊其辭的言語,什麼炮過處,打死北騎無算,什麼攻具焚棄,喪失殆盡,什麼殺敵上萬,韃子搶奪被炮擊焚燒的尸體,導致具體斬首難以統計……李修亦是默然無語。
戰功是真是假且不論,但有一點卻是無比清楚,一場戰爭,若殺敵上萬,那傷者必定倍之!
後金韃子圍攻寧遠,努爾哈赤率兵六萬余!
若真戰死上萬,傷數萬!
在傷亡過半的情況下,以這個時代的軍隊素質,那麼,只會有一個結果!
那就是完全不講任何理由的潰敗!
畢竟,這個時代的軍隊,能夠在傷亡過半的情況下,還能夠保持建制,維持指揮的,基本上不存在,縱使是那巔峰時期的戚家軍,除了極少部分絕對精銳,其他的,要想達到這個程度,基本上不可能!
縱使李修再自信,以如今的勇衛營兵將素質,能夠承受的傷亡最多也不能超過三分之一,超過三分之一的傷亡,人力無法回天也!
當然,隨著時間的推移,包括其後的征戰,李修但也有信心一點一點提升這個上限!
而後金韃子,縱使精銳,要說傷亡過半還能保持正常,且有序撤退,撤退後這支傷亡過半的殘軍,竟然還有余力開啟覺華島之戰,攻破覺華島,殺戮大明軍民近一萬五千余人,然後還能有序撤退至後金老巢……
李修是絕不相信的,若真有這般精銳,那也不用打了。
十幾萬後金八旗,這種精銳程度,足以橫掃天下了!
更別說,寧遠城里的兩萬守軍了,能扛住這般精銳大軍的圍攻,還能有這般戰果!
那天下第一軍,非寧遠城里的兩萬守軍莫屬了!
毫無疑問,這一封奏報,只要稍稍知兵者,聯想一番,都能看出其中諸多不合理之處。
但看朱由檢現在這喜不自勝的模樣,顯然,滿朝文武,並沒有誰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都如自己之前所想,默認了這一戰為大捷,皆大歡喜!
「陛下!」
盡管實在不願參和進這事之中,但現如今,已與朱由檢捆綁在一起,李修縱使再不願,也不好看著朱由檢被蒙騙。
朱由檢明顯還沉浸在這場大勝之中︰「愛卿何事?」
「末將以為,大捷,必須是大捷,陛下登基不久,也需要這場大捷振奮軍心民心!」
听到李修這話,朱由檢再愚蠢,也不會听不出其中暗示,原本的欣喜頓時一滯,一抹陰沉浮現,沉聲道︰「愛卿此言何意?」
「寧遠一戰,我軍勝不假,後金韃子退,也不假!」
「但這戰功,末將以為……」
隨著李修一字一句將推測說出,朱由檢的臉也是陰沉得都快滴水了。
「愛卿你是說,這滿朝文武,都把朕當做傻子?」
「陛下明鑒!」
「但我朝需要這場大捷,陛下也需要這場大捷……」
此言一出,朱由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才緩緩道︰「愛卿放心,朕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