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隆隆的馬蹄聲,撕裂皇宮之中的寂靜。
數百鐵騎,在皇宮之中飛奔!
皇宮縱馬,本就是絕對禁忌,縱使得天子特許,那也是由專門的宦官牽馬,緩緩而行,哪里會有這種策馬飛奔之景。
毫不夸張的說,這等場景,大明一朝,在這京城皇宮,這等場景,恐怕還是第一次出現。
可此時,一個個本該繁瑣嚴格的關卡,卻是一路暢通無阻,甚至深宮之中執守的內操軍,亦是一律退避。
當听到這隆隆的馬蹄聲傳至乾清宮中,王承恩曹化淳兩人,亦是下意識面露欣喜之色,這個時候,皇宮已然戒嚴,能在皇宮縱馬者,也就只有鎮北侯了!
鎮北侯無恙,那就一切好說!一切還有挽回的余地!
「是鎮北侯來了嘛?」
見曹化淳王承恩兩人神色變化,已經稍稍冷靜些許的周皇後,亦是立馬反應了過來。
為皇後已有一年多,雖然一直皆是局限在後宮,但也並不意味著她對外朝之事一點都不了解。
尤其是鎮北侯李修這個名字,她更是不知道听過多少次了!
陛下之絕對心月復,甚至可以說已是陛下的倚仗!
大明朝政大事,陛下不定會找朝臣商議,但絕對會拉上鎮北侯一起。
大明九邊重鎮,鎮北侯一人獨掌兩鎮,更總督京營戎政,這執守于皇城之中的天子親衛,勇衛營,更是他的起家部隊!
如此之龐大勢力,沒有人能夠忽視,
她也讀過不少書,亦是明悟不少道理,古往今來,如此之景,又有幾例?
軍隊盡交其手,完全可以說是將大明之國運,天子之性命,盡皆交在了一個人手中。
難以想象!
但……顯然,天子鎮北侯之信任與倚仗,堪稱前所未有。
「回稟娘娘,應該是鎮北侯來了!」
沒待周皇後細想,王承恩的回答聲,便打斷了她的思緒。
得到這個確切的回答,周皇後也不禁下意識的松了一口氣,似乎就算天塌了,都有高個子頂著的感覺。
「末將李修,參見陛下,參見皇後娘娘!」
沒有什麼稟報通傳,戰袍染血,兵甲踫撞,李修直接大步走了進來,如此之模樣,亦是讓周皇後臉色煞白,似乎被這殺氣騰騰的模樣給嚇到了。
好一會,周皇後才強壓下心中驚懼,出聲問道︰
「李……李將軍……為何這般模樣?」
「今夜,賊人假傳聖旨,召末將入宮,在北城門遭遇賊人埋伏襲殺,如今已經解決,末將已派人戒嚴京城,看住文武百官!」
簡短匯報幾句,李修看著床榻上明顯已經昏迷的朱由檢,急切問道︰「敢問娘娘,陛下現如今,是什麼情況?」
「陛下遇刺,身受重傷,太醫已經看了,說是傷了髒腑,很是危險……」
周皇後話音剛落下,李修的聲音,亦是立馬隨之響起︰「末將懂得一些醫術,可否讓末將看一看?」
此言一出,周皇後頓時有些猶豫,但這分猶豫,也沒持續多久,便隨之消散,陛下若是清醒,也定不會拒絕,她又何必糾結。
「那就勞煩李將軍了。」
李修也沒客套什麼,直接走到龍塌前,當看到朱由檢胸口那一道已然包扎的血痕,李修心頭,亦是猛然一沉。
髒腑之處,盡皆要害!
稍有不慎,亦是回天乏術!
李修壓下心中的忐忑,緩緩蹲軀,滿是血腥的手掌,探向朱由檢平放的手臂。
那跳動的脈搏,亦是隨著指尖,清晰映入心底。
紊亂,虛弱……
無一不是透露著,此命終矣之感。
李修神色不變,依舊保持著號脈姿態,直到片刻鐘過去,李修才有所變化,他瞥了一眼殿中跪倒的數名太醫︰「誰有銀針,拿過來!」
「下官有。」
有太醫從藥箱中取出一排銀針,恭恭敬敬的遞了過來。
接過銀針,李修又拿起一塊布絹,將手指間的血污擦拭干淨。
「針行險術,等會,無論發生什麼,還請娘娘不要驚慌,也絕不能打擾。」
「將軍放心,本宮懂的。」
盡管不懂李修醫術高明與否,但此刻,周皇後還是立馬應了一聲。
「如此甚好。」
李修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隨即緩緩閉上雙眸,氣沉丹田,丹田中如霧海翻涌的內氣,亦是隨之而動,一絲一縷的內氣,穿過溝壑崎嶇的經脈,直達指尖,最終匯聚于銀針之上。
嗡!
在這寂靜之間,銀針驟顫的嗡鳴,無疑是極為清晰。
殿中眾人,目光也皆是匯聚而來,尤其是幾名太醫,此刻更是滿臉不可思議。
以氣御針,這可不僅僅需要堪至登峰造極的武功修為,同樣需要極其高深的醫術底蘊,兩者,缺一不可!
同樣,這亦是兵行險招,換做他們,縱使明白,縱使能使出,也絕不敢在天子身上使出的。
畢竟,治不好,頂多死自己一人,治出問題了,那九族都要遭殃!
這個選擇,想來還是很容易做出來的。
殿中寂靜,所有人都目不轉楮的盯著李修的一舉一動,此刻,那小小一枚銀針,無疑是寄托了殿中所有人的期望。
而此時,在皇宮外,這座城池之中,血色,已然開始上演。
那些敗退的賊兵,在這天羅地網的布置一下,一個個皆是喋血街頭,又或者有絕望者,發起最後的沖鋒,可在這浩蕩大軍下,亦是被輕易平定。
當然,在真正的命令未曾下達之前,一切,還保持著克制。
但縱使如此,整個京城,已是一片恐慌。
有朝臣匯聚,在京軍將士近乎看押的護送之下,行至宮門之外,欲求見陛下,想要弄明白這般陣仗到底為何。
也有絕望者,被兵圍府中,惶惶不可終日……
更有試圖闖出京城者,被當場格殺!
浪潮洶涌,可在這十余萬大軍的鎮壓之下,一切波濤風浪,都已然微不足道。
當規則被撕碎,大軍入城,不管結果如何,此事,便注定不會善了。
唯一的區別,就在于這位還在昏迷的天子。
他若無恙,一切都還好說,他若是……
銀針變幻,一針接一針的精準落入穴位,那一絲一縷的內氣,亦是隨銀針入體,在其身軀之中,發揮著屬于內氣的作用。
李修神色已是稍顯蒼白,內氣近乎透支般的消耗,已然讓他有些吃不消。
但,此刻,這一點損耗,自然被他無視。
他只知道,不管于公于私,天子都不能出問題!
「咳咳……」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虛弱的咳嗽聲,亦是打破了殿中的寂靜,亦是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此刻,李修沒有出聲,所有人也只能強忍著心中激動,大氣都不敢出,緊緊盯著已經蘇醒的天子。
望著眼前蘇醒的朱由檢,李修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下,大起大落,莫過如此,他站起身,卻是驟然一陣天旋地轉之感,整個人亦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無妨,休息一下即可。」
揮手制止了一旁前來攙扶的王承恩曹化淳,李修又看向那幾個太醫吩咐道︰「立即去準備一副安神補氣的藥湯,給陛下服用。」
「李……李……哥……」
此時,朱由檢那斷斷續續的虛弱之聲,亦是緩緩響起。
「陛下靜心,你這次傷了肺腑,當靜心休整,其他事情,就讓末將來處理吧!」
李修立馬蹲子,輕聲勸慰道。
聞此言,朱由檢明顯亦是放松了許多,點了點頭,但還是強撐起心力,滿眼狠色道︰
「殺……奸臣賊子,都該殺!」
「好!」
「陛下你安心休養,末將會處理好的。」
「嗯……」
朱由檢點了點頭,沉寂些許時間,又強撐起心力道︰「李哥你和朕說實話,朕能不能熬過去?」
此言盡管微弱,但瞬間,便讓殿中一片寂靜,王承恩等人還好,幾名太醫,此刻頓時臉色煞白!
這……是他們能听的事情?
「陛下放心,安心休養,沒事的!」
李修強擠出一抹笑容,點了點頭道。
「皇子尚幼,天下未穩,朕……朕放心不下啊……」
朱由檢慘笑一聲︰「若朕有不測……」
言語至此,李修亦是冒犯出聲,將朱由檢的這句話打斷︰「陛下切不可氣餒,髒腑之傷,在于心氣,心氣強,傷勢自愈,心氣弱……」
言至于此,李修沒再多說,他站起身,鄭重朝朱由檢一拜︰
「還請陛下自強,宏圖霸業,才剛剛開始,大明江山,日月山河,不能沒有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