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三年初,天子病重,鎮北侯李修于遼東凱旋而歸。
天子駕崩之前,大封有功之將,鎮北侯升為秦國公,總督五軍都督府,掌天下兵馬。
並命秦國公為輔國理政大臣,太子朱慈烺及冠親政之前,國事盡交秦國公之手!
此消息,亦是隨著從宮中走出的群臣,隨著那從京城四出的信使,而飛速蔓延至整個大明天下。
一時之間,天下震蕩!
自古至今,何曾有過此等之事!
更何況在大明這文貴武賤的大環境之下。
延續兩百多年的士紳階層之上,高高在上了兩百余年,又豈會甘心,讓一介武人,立在他們頭頂。
輿論沸騰,抨擊,死諫……
明的暗的,整個天下,在這消息傳遍之後,儼然已有沸反盈天之勢!
更有甚者,甚至傳出了天子乃被鎮北侯暗害,朝政幼主被鎮北侯挾持,董卓曹操之流,已成當世現實!
如今之天下,已然就差一個清君側,亦或者「勤王救駕」的口號了。
如此局勢之下,整個京城,卻是詭異的平靜。
當然,這也是大勢所趨之下的必然。
京城,勛貴集團,早已是李修的門下犬。
內宮,東廠,錦衣衛,
亦是俯首听聲。
文官,
也早已在朱由檢與李修的操作下,
分崩離析,被肢解了數次。
甚至于,李修都借著魏忠賢請辭之機,
收攏了不少文官投靠。
更別說,還有孫傳庭這個被他與天子刻意扶持起來的存在坐鎮其中。
故而,
自天子駕崩之後,
京城縱使暗流涌動,
一切,還是有條不紊的推行著。
初掌大權,
李修也沒有過多插手什麼,和當初他對朱由檢說的那樣,凡事,
不能操之過急。
朝政之事,
更是如此。
他現如今,
要做的,
就是看。
只不過,以他如今根基與威勢,
縱使只是看,也足以讓京城百官顫顫驚驚,再一次體會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而對京城之外沸反盈天的局勢,
李修顯然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淡然。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文官士紳,
讓他們打打嘴炮,陽奉陰違,
損公肥私還行,造反?
李修還真不認為他們行,
甚至,要是有人造反,那對李修而言,那才是天大的驚喜!
畢竟,一個統治階層,靠得是從上至下的意志貫徹,如今這沸反盈天的局勢,京城之令,或者說他之令,想要貫徹傳達下去,不用想都會是無比艱難。
而這些都還是在規則之內,他掌大權,也只能在規則之內和心懷不軌者斗。
但若是有人造反,那可就不是規則之內的事情了。
大軍橫推過去,借此重鑄一個由他主導的規則體系,豈不比什麼權謀爭斗都要痛快得多。
正如歷史上絕大部分武人掌權,亦或者有底氣掀桌子的天子一樣。
解決不了問題,那就直接解決不能解決問題的人。
李修的行事理念,亦是如此。
相比較沒有遭受過李修毒打的各地士紳文官而言,京城的文官權貴們,顯然是無比清楚這一點,才有了如今這份詭異的平靜。
事實上,李修現如今,也沒有太多精力去關心朝政以及各地的所謂輿論。
一場大戰,一場跨越了漠北,漠南,遼東,三地,且調動兵力超過數十萬的大戰,
其收尾之事,堪稱繁瑣至極,
而這一切,本該是天子操心,現如今,皆需要他操辦。
一場接一場的大捷,注定會造就一大批有功之臣,也注定會讓凋零的勛貴集團,徹底壯大!
李修這一次,亦是準備徹底借此重鑄大明勛貴集團!徹底完成對大明政治生態的改造!
完成之後,大明文官一家獨大的局面,將徹底被打破!
對這一點,奉天子遺詔參與其中的孫傳庭……無疑是心知肚明的。
自天子駕崩後,李修手中的每一封軍情總結,皆是會命人送往兵部衙門一份。
時至如今,這一場堪稱大明數十年未有的大戰,在兵部官員,以及眾朝臣眼中,亦是隨著這些軍情戰果總結,而漸漸豐滿,漸漸清晰起來。
事實上,縱使不清晰,戰功,亦是毋庸置疑。
畢竟,漠北,漠南,再至遼東,這一場場戰爭,便已說明了一切。
如今,只不過是用毋庸置疑的戰功,來換取朝廷的封賞。
內閣衙門,孫傳庭望著手中這一冊冊的戰功匯總,神色亦是顯得無比之復雜。
就憑借眼下這些戰功的存在,還有秦國公的坐鎮,這一次封賞,勛貴集團,無疑將事實意義上的壯大,也將徹底打破朝堂文官獨大的局面。
若就本心而言,對這種局面,他是樂見其成的,哪怕他是文官。
開國輔運,鑄就了勛貴這個團體。
奉天靖難,亦是進一步將勛貴這個團體壯大。
而之後,隨著國家承平,直至土木堡之變,勛貴這個團體,亦是徹底喪失了與文官分庭抗爭的資本。
而之後,文官掌權,國家總體戰略呈收縮之勢,文貴武賤的局面,亦是徹底定型。
縱使有萬歷三大征這種宏偉戰爭,但奈何一切,皆是在文官的主導下,如此,也難以給勛貴集團帶來真正的改變。
也正是因為勛貴的落寞,文官的獨大,才造就了朝廷的群魔亂舞,造就了一次又一次的黨同伐異,紛爭不休!
如今,秦國公用毋庸置疑的輝煌重鑄勛貴,一個正值能打敢戰的勛貴團體,對如今內憂外患的局勢,對文官黨爭不休的局勢,顯然是件好事。
他所擔憂者,只在于鎮北侯,在于如今輔國理政,大權緊握的秦國公!
「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還是黃袍加身……」
「亦或者……挾天子以令天下……」
微喃自語,被經過之兵部官員所耳聞,這官員亦是神色大變。
被旁人所听,孫傳庭倒也沒有什麼驚慌之意。
這不僅僅是他的擔憂,滿朝文官,不管打著什麼旗號,又有幾人沒有他這般擔憂。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當面問一問秦國公。
不然,他心難安!
這天下的心,也難安!
可……
孫傳庭卻是突然一笑,他的心安不安又如何,這天下的心,不可能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