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虜衛叛變,那其余衛所是不是也有叛變的可能?」
「江南那邊秦公動作如此大……」
「遼東那邊也不安寧……」
乾清宮中,王承恩躬身而立,周太後喃喃自語,秀眉緊皺,一抹濃濃的憂愁亦是清晰可見。
聞言,王承恩猶豫一會,
才道︰「秦公既然敢如此做,應該是早有準備的。」
「這個時間點,秦公應該已經進宮了,娘娘若有疑惑,何不當面問一下秦公?」
周太後看向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有模有樣拿著毛筆書寫著的小天子,
猶豫一會,
還是點了點頭。
見此,王承恩拱了拱手,便退出了殿中。
周太後原地站著好一會,眉宇間的憂愁,亦是難以散去。
她雖然也清楚改革會有的反噬,但,眼界完全限制了她的認知。
僅僅是開始,整個大明,便已風雨飄搖,江山欲墜。
她實在不敢想,接下來,會有多麼恐怖的事情出現。
而對那些恐怖,她無絲毫應對之力,只能被動的等待,
等待其來臨,
什麼都做不了。
隱約之間,她也不禁有些後悔,她似乎不該那麼輕易就應下了此事,應該多拖延一下,或者勸阻一二。
但轉念一想,縱使她不應下,恐怕也影響不了此事的發生。
先帝之志向,她自然無比清楚。
而以那秦國公的行事作風,也絕不會無所作為的……
可……
眼下這局勢……
「娘,你想什麼呢?」
小天子不知何時走到了周太後身旁,抬頭問道。
「沒……沒什麼……」
周太後低頭看向小天子︰「春哥兒的字練完了?」
「欲速則不達,朕休息一下,李叔說了,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的。」
听著小天子這有模有樣的回答,周太後眼中也不禁浮現了一抹疼惜之色。
哪有為娘者不願自己的子女快快樂樂,更別說,還是孩童時期。
可,她的孩子,沒有資格快快樂樂,更沒資格無憂無慮。
三歲小孩,在她老家,還在地上玩泥巴,而現在,她的孩子,便已是一國之君,是至高無上的天子。
便要學會認字,學會禮儀,學會如何做天子,學會去體悟許多成人都難懂的至理……
背負這麼多,孩童的歡樂,從一開始,就與她的孩子徹底無緣。
「那春哥兒就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下你李叔應該會過來,到時候再跟你李叔去……」
「好!」
小天子點了點頭,小跑著朝側殿而去,幾名宦官亦是連忙緊隨而去。
此刻,乾清宮外,李修不知何時卻是已經駐足殿外,在其身旁,則是亦步亦趨的王承恩。
「娘娘喚本督前來,所為何事?」
望著眼前肅穆的乾清宮,李修神色略顯恍惚,隨口問道。
「娘娘有些擔心……」
話說一半,王承恩沒再多說。
聞此言,李修眉頭一皺,他沒有篡權奪位的心思,自然,也就沒有對太後天子限制什麼。
當然,如今這形勢,也由不得他對太後天子做出什麼限制,不然的話,只會是搬石頭砸自己腳,讓朝政不穩的同時,也會給天下居心叵測之人多出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
如此一來,他要想站得穩,就離不開太後的鼎力支持。
這也是為何他一再安撫這位太後,甚至不顧政務繁忙,每天也會抽出一點時間入宮教導天子。
如今這局勢,天下再怎麼動蕩,也大都在控制之中,實在超月兌控制,也不過是砸碎盤子的事情。
但後宮要是不穩,或者說,這位太後的心思要是不穩,那可就有些麻煩了。
「頭發長,見識短……」
驀然間,李修腦海里,不禁浮現了這麼一句話。
好在,至現如今,這位太後,也沒有做過什麼出格之事,倒也不至于讓他太過憂慮。
李修也沒問王承恩,太後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他沒限制的情況下,堂堂太後,要是連外界形勢都看不清,那才真的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思慮之間,李修步子邁開,緩緩走進了乾清宮之中。
殿中空曠,唯有周太後一人孤零零的立在桌案之前,似是在看著什麼。
很快,周太後便看向了走進殿中的李修,這一刻,周太後眉宇間的憂慮,似是消散了幾分。
「臣,參見太後。」
一如既往,李修朝太後躬身一拜。
同樣,周皇後也是一如既往的免禮。
「哀家听聞陝西靖虜衛通賊叛變,導致平賊戰局功虧一簣……」
聞此言,李修下意識看向出聲的周太後,當看到周太後眉宇間的憂慮之後,稍稍提起的心,亦是放了下去。
只要不是這位太後,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那就無妨。
李修沉吟片刻,隨即拱手一拜,緩緩訴說著,同時亦是一點一點的安撫著眼前的這位太後娘娘。
顯然,這位周太後,知曉外界局勢後,定是為其憂慮,乃至于驚懼。
若不能安撫乃至去除這位太後的憂慮驚懼,誰也不知道一個被嚇得神經質的女子,而且還是太後之尊,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到那時候,就為時晚矣了。
听完李修的訴說剖析,進一步明悟了局勢的演變後,周太後眉宇間的憂慮,才終于消散幾分。
望著眼前不卑不亢的李修,周太後心情亦是一如既往的復雜。
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楚告訴她,她要相信,乃至于倚仗眼前的這位輔國大臣,亦是唯一的一位輔國大臣。
事實上,她也只能選擇相信,選擇倚仗。
可為人母,她又始終無法徹底放下心。
她的憂慮,似是在憂慮國勢,但似乎,更多的,是那始終難以散去的擔憂……以及恐懼……
李修沒有再多言,一拜之後,便告退而去。
當然,他在宮中的事情,還未了解。
為人師,為天子師,他尚且重任在肩。
天子尚幼,一切的一切,皆是塑造灌輸的黃金時期。
他也不放心交給他人,也不可能交給他人。
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這日月山河,他,都需要盡好這份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