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殿中,徐楓李若鏈兩人拜倒。
「平身吧。」
天子放下手中奏本,緩緩起身。
「陛下,已經查出來了。」
李若鏈高舉供狀,一旁佇立的王五,立馬小跑上前,接過供狀,便恭敬的遞到了天子身前。
「放肆!」
供狀毫不留情的摔在李若鏈身上,天子大怒︰「多長時間了?」
「你李若鏈到底在干什麼?錦衣衛到底在干什麼?」
「吃著朕的飯,砸著朕的碗!」
「你是把朕當什麼了?」
「陛下恕罪!」
「陛下息怒!」
李若鏈跪倒匍匐。
天子是真的怒了,他不設立去明朝一般的宦官特務機構,就是為了避免宦官干政,可錦衣衛,真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他失望了。
對外尚且還好,每每對內,對前明舊事,總是極為無力!
天子神色陰晴不定,這一刻,對錦衣衛的信任,已然有些動搖了。
錦衣衛再怎麼堪用,有一個事實,卻是怎麼也抹不去。
錦衣衛是大明天子親軍,深受大明皇恩數百載,他接管錦衣衛,滿打滿算,也不過幾年時間,幾年時間,真能抹去數百年的人心?能徹底砍掉數百年的根深蒂固?
內鬼的出現,便說明得很清楚了!
「東廠之事,錦衣衛不用再管了!」
天子這句話一出,就好似一盆冰水,將李若鏈從頭到尾淋得個透心涼!
一旁徐楓,瞳孔亦是一縮,隨即,立馬看向了一旁李若鏈,然後才默默的低下頭,未曾言語一句。
「屬下……遵旨!」
李若鏈再朝天子一拜,顫顫巍巍的出聲回應。
「滾吧!」
天子拂袖轉身,李若鏈叩首再拜,顫顫驚驚的告退而去。
「陛下……」
殿中沉寂許久,徐楓才壯著膽子出聲。
「你怎麼還不走?」
李修斜了一眼徐楓。
「俺有事要請示一下。」
二娃子咧嘴一笑。
天子沒好氣的呵斥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扭扭捏捏像個什麼樣!」
「那個,俺听說,總參下設有情報司,俺想問問,這情報司的權限,大概是到哪里?」
「凡涉及兵事之情報,皆為總參情報司所屬,戰時搜集戰時情報,非戰事搜集情報準備戰爭!」
听到這話,二娃子頓時正色,隨即朝天子一拜︰「啟稟陛下,此次刺殺御駕,為偽明指使,偽明叛亂,擾亂江南數省,東廠,亦為偽明細作,此乃兵事,為總參情報司所屬,請陛下將此事交由總參審查!」
听到這話,天子眉頭一挑,看向二娃子的眼神已是多了幾分詫異,好一會,李修才道︰「你小子不是個會自找麻煩的人。」
「說說,是什麼原因。」
二娃子猶豫一會,才硬著頭皮出聲︰
「修哥,內廷不能再設東廠西廠這種機構了!」
「嗯?」
李修神色驟冷,直勾勾的注視著二娃子,直看得二娃子心頭發毛。
好一會,李修才收回目光,緩緩出聲︰「給朕個理由!」
「內廷下轄錢莊匯聚天下百姓之財,下轄幾近霸佔北方數省鹽鐵糧食之諸多商行,內廷還有司禮監披紅之權,如此,軍政盡在內廷宦官影響之下。」
「若再讓其掌握東西廠這類機構……」
言至于此,徐楓猶豫一會,小心的看了一眼李修,才道︰「此成定制,未來必成禍患!」
李修問︰
「若不成定制,他日裁撤呢?」
「先例不可開!」
「先例一開,後世之君必然有樣學樣!」
言至于此,徐楓再朝李修一拜︰「修哥您鎮得住所有人,但後世之君,就不一定了。」
「一旦稍有松懈,以內廷宦官對軍政的影響,後果不堪設想啊!」
「行了,就你小子屁話多!」
李修擺了擺手,正當二娃子氣餒之時,李修卻是再次出聲道︰「此事就交給總參,你去處理好。」
「修哥您放心,俺保證給您辦好。」
二娃子咧嘴一笑,立馬保證道。
「這事抽空辦好就行。」
「重要的還是參謀制度的貫徹。」
李修話鋒一轉︰「章程朕早已擬好了,你上任後,盯緊一點,軍隊是國家根本,絕對不能亂!」
「俺明白的。」
「行了,沒事就回去吧,宮里不管你的飯!」
李修擺了擺手,瞥了一眼一旁躬身佇立的王五,隨即便回到了桌案之後坐下,二娃子也沒再多言,同樣看了一眼立在天子桌案一側的王五,拱手應聲後,便告退而去。
李修的思緒,則再次沉浸在了桌面上的奏本之上。
大戰一年有余,國事可謂是亂如一鍋粥,若非軍威正值盛隆,這大恆,恐怕早就分崩離析了。
「陛下,這是武院剛送來的歷代學子名冊。」
正當李修沉浸國事之中,王五躡手躡腳的上前,恭恭敬敬的將一本名冊,放在了桌案之上。
「朕讓禮部給兩位公主擬的封號擬好了沒?」
天子拿起名冊,隨口一問。
「老奴這就去催促一下。」
王五恭恭敬敬的應聲,告退出殿後,原本恭順的神色,亦是瞬間陰沉起來。
「爹,怎麼了?」
一旁小太監忍不住問道。
「有人當著咱的面,捅咱們的刀子!」
王五咬著牙出聲。
小太監驚疑︰「是靖國公?」
王五陰沉著臉,沒有回應。
小太監也不敢多言,其他人,他還敢說使一點絆子,弄垮他。
但這靖國公,跟天子自微末而起,情同兄弟,在當初秦公府,都是名副其實的二爺,這絆子要是使了,惹毛了他,真把他爺倆給砍了,以天子對這位靖國公的愛護,估計砍了,就真的只是砍了。
「行了,此事咱們先忍著!」
「咱就不信,他還能風光一世!」
王五聲音冰冷,書他讀得多了,歷朝歷代,有幾個功臣有好下場,更何況還是天子這般雄心壯志,真要是擋天子的路了,親兄弟,都得明算賬!
而此時,乾清殿中,李修望著已然慢慢消失在視野之中的王五,眉頭卻已緊皺。
內廷宦官的權利,卻是太大太大了。
披紅,財源,僅此兩項,就已經具備了天大的根基。
青史早已證明,當宦官擁有的權利足夠大,不用完全依靠天子,哪怕是家奴,也有噬主的可能!
唐末的宦官,已然清晰說明一切。
目光閃爍,最終,天子還是將心中念頭壓下,思緒轉向政事。
任何事,都不可能盡善盡美,這個特殊時期,大恆不合理的制度,太多太多,也不在乎多上這一個了。
為了維持突如其來的篡國之後的統治,太多的事情,只能先欠債,待天下穩定,再慢慢還債,再慢慢撫平因欠債留下的重重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