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天下所有的讀書人來當閱卷人？
默四書五經倒還好，答案是固定不變的，主要是策論，一個人的眼界決定了他的見識，一個人的見識，也決定了他文章是華麗但空泛，還是平實但言之有物。
不過，寫得再好的文章，也會因為閱卷人自身的學識與眼界以及喜好，而產生與考生不同的觀點，一千個觀眾眼里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萬一來看文章的學生大部分都不喜歡那篇文章，難道那就不是好文章了嗎？
考生們心里都有這個疑問，十六王爺也問周慕嬌︰「如果趙雲璟的文章貼出來，一千個學生來評定，一千個學生都打了低分，你認為他還能有入圍的資格嗎？」
周慕嬌也是不明白，既然皇上來了，考試也結束了，十六王爺不去好好侍候皇上在皇上跟前刷刷存在感，反而出了考場就第一時間來找她，還問這麼‘高深’的問題，委實是奇怪。
「周姑娘是認為他早就有退路，能不能入圍都不重要？」十六王爺又說，「本王以為周姑娘當初挑中他，是因為他比旁人更有往上走的潛力。」
周慕嬌笑了笑︰「兩個人在一起，可以是身份上的門當戶對，可以是靈魂上的契合，也可以是別的方面的勢均力敵，想必十六王爺是沒有好好談過戀愛，沒有見過單純是被對方的人格魅力吸引的愛情。」
「愛情？」十六王爺一臉奇怪，「那是什麼？能吃嗎？能給本王帶來多少益處？本王身份尊貴，每一個接近本王的人都懷著這樣那樣的目的，本王防範都來不及，還靈魂契合？周姑娘，你在講什麼笑話？」
周慕嬌兩手一攤︰「那民女跟王爺沒什麼好討論的。王爺，考試已經結束，考生們何時能出來？」
「明天下午。」
「還要再等一天？」
「皇上很重視這次的重考，自然事事都要謹慎小心。周姑娘，本王上次來豫州只是匆匆來匆匆走，未來得及好好逛一逛這豫州府，不如周姑娘受一受累，給本王做一回導游，游一游這豫州城？」
周慕嬌還沒說話，江霧漁就先出聲︰「王爺，周姑娘這也是第一回來豫州城，對這城里也十分不熟悉，倒是草民經常來這豫州府，如若王爺不嫌棄——」
「嫌棄。」十六王爺看也不看江霧漁，只盯著周慕嬌看，「周慕嬌，你是第一個拒絕本王的女人，本王記住你了，听說你已經做好了十月上京的準備？正好可以與本王同行。」
這是霸總語錄吧？
「王爺錯愛，民女惶恐。」
「這是本王給你的殊榮，你接著就行。」
「只怕阿嬌是接不住王爺給的榮寵了。」江霧漁將周慕嬌拉到身後，「五日之後，便是阿嬌與雲璟的訂婚禮，屆時還請王爺賞臉來村里喝一杯水酒。」
十六王爺這才正眼瞧江霧漁，這一眼瞧過去，就覺得這人挺眼熟的，但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本王從前見過你？」
「上回王爺在女乃茶店與朱公子打架，草民就在現場。」
當時場面挺亂的，人也多，也許就是那個時候看到這男的吧。
十六王爺笑得意味深長︰「那到時本王就來討一杯喜酒喝了。」
人已經走出老遠了，又突然回頭，一連看了江霧漁幾眼︰「上次本王與那朱公子打架，這人真的在現場？」
隨從點頭︰「確實是在現場，和那個馬大郎一起過來的，兩個人特別凶，要不是後來唐大人言明王爺您的身份，只怕他們要殺人。俗話說窮山惡水出刁民，王爺，五日後的那杯喜酒，咱還是別去喝了吧？」
「難不成他們還敢殺了本王不成？」十六王爺笑，「只不過，本王敢去喝，他們的喜酒能不能辦起來還未可知呢！」
隨從不禁為趙雲璟與周慕嬌點了支蠟燭，這兩個人，算是徹底把十六王爺給得罪了。
周慕嬌這一晚睡得並不安穩，總夢到一些不太好的畫面。
缺堤而出的洪水，如凶獸一樣不停摧毀房屋、收割人命的泥石流，以及沖到天空去的火光，還有在路上奔跑嬉鬧，卻突然倒地抽搐，隨後死去的兒童……
醒來對上一對慈祥的眼楮，周慕嬌莫名有些恍惚，看著黎老太太頭上的銀絲，她好像，有點想現代了。
黎老太太模了模她的臉︰「做噩夢了？」
她搖搖頭，撒了個小謊︰「我夢到趙大哥高中狀元了。」
「傻姑娘，雖然你不是我生的，我們之間卻也是血脈相連的，如果是夢到雲璟高中狀元，又怎麼會哭？」
黎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起來吧，小五和小九等你好一會了，十八那丫頭也來問三回了，見你還睡著，都在懷疑你是不是被那十六王爺給勾走了魂。」
周慕嬌哭笑不得。
客棧二樓大廳的窗口，突然出現五顆小腦袋，正是小五他們，幾人從身高從低到高從左到右排成一排，他們站在窗子口看底下經過的人們，底下經過的人們也仰頭看他們，眼神對上，彼此都笑了。
十八從隊伍最後跑到隊伍最前邊，歪了歪頭︰「小五哥哥，姐姐怎麼還不起來？今天是大哥出考場的日子，她該不會忘記了吧？」
小五模模她腦袋，小姑娘快六歲了，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那小臉肉肉的，白白的，說文解字里的粉雕玉砌，畫的應該就是十八的樣子吧？
「趙大哥要下午才出考場，現在才辰時，我阿姐過去的話是要曬太陽的，我阿姐最討厭太陽了。」
「不怕啊，我們有大大的遮陽傘！多大的太陽都能遮住！小五哥哥，我們再去喊一喊姐姐吧？」
「我不要，阿姐會揍我的。你去，阿姐重女輕男，她不會揍你，她只會說十八我好喜歡你。」
十八听了就像撿了什麼大便宜一樣，嘿嘿地笑了。
「那我去喊姐姐了！啊不，我要去和姐姐再睡一會，說說悄悄話！」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往周慕嬌房間跑，銀鈴似的笑聲灑了一路，房里的周慕嬌听到，嘴角就跟著彎了起來。
下午四點，考生們出考場了，周慕嬌趕緊迎上去。
隊伍里卻不見趙雲璟！
她正要進貢院看看，被陳公子攔下︰「周姑娘，別去了，趙雲璟今天一早就離開貢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