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都,楊崢好吃好喝的供著王金虎。
卻帶令狐盛見昔日一同從駱谷殺出的兄弟。
令狐盛臉上的陰霾被驅散不少。
王金虎起兵,令狐盛為他奔走,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但決策錯誤,下屬即便再有本事,也無法挽回。
山之戰,曹魏的損失要大一些,從年初開始,折了隴西太守郭遁,隴西、南安被擄走百姓近萬戶,雍涼幾萬大軍被調動起來,還陣亡了胡烈。
而蜀軍付出的只是句安。
李歆還突圍逃回漢中。
集合郭淮、陳泰、鄧艾、徐質等雍涼重將,還是讓姜維跑了。
不過朝廷明顯不看重這些損失,更在乎王金虎。
僅僅五天之後,長安的軍令便到了西平,還是安西將軍司馬昭的親令︰務必緝拿叛賊王金虎。
一般來說,話越少,說明上面越重視。
楊崢尋思著弄個假的,上去糊弄一下。
不過司馬昭似乎不是一個能被輕易糊弄的人,而且日後王金虎也是一個不甘屈服之人,說不定就要鬧出蛾子。
司馬昭的親令中沒有限定日期,楊崢也就不太著急。
魯芝卻來勸諫,「司馬昭未嘗不是在試探。」
「伯父以為王金虎交不交出去?」楊崢在乎的是令狐盛,而不是王金虎。
魯芝喟然一嘆道︰「王凌斗不過司馬懿,而且王凌也沒想過與司馬懿斗,只是覬覦朝廷大權,擁立楚王曹彪,與叛亂無異,已經落于下乘,士族必不會附他,不取洛陽而取許昌,自困之舉,王凌深通兵法,卻在權謀上遜司馬懿太多、太多。」
漢末三國,英雄俊杰何其之多?
這個時代也因他們的存在而璀璨。
但魏武、諸葛武侯、司馬懿皆是劃時代的存在。
如王凌這般的將帥,卻有很多。
無論是權謀還是軍略政略,王凌都比司馬懿差了一線。
「小佷知道了。」楊崢拱手道。
楊崢沒指望王凌能擊敗司馬懿,只是希望他別垮的太快,多給司馬懿一些麻煩。
至于王金虎,楊崢覺得還是先留著。
只要有空,楊崢都會向魯芝請教治政之術,持以子佷之禮,畢恭畢敬。
魯芝知無不言,傾囊相授。
閑暇之時,也會督促楊崢讀書。
親自講解精義。
想與士族作對,先要了解他們。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而儒家典籍,也並非全是糟粕,不能以後世人的眼光看待當世。
高平陵之變後,兩人的關系也漸漸親近起來。
不過天下事,永遠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王金虎不安分起來,頻頻與外界接觸。
西都的漢民大戶,他自己的親兵。
暗營的人還查到他與東面來的人秘密接觸。
太原王氏,自然也有自己的秘密渠道。
雍涼都督郭淮都是王家女婿,豈會沒有人跟王金虎暗通款曲?
一開始楊崢覺得王金虎可能與郭淮取得了聯系。
後來覺得不太可能,王金虎最風光的時候,郭淮沒響應,沒必要現在跟著他往坑里面跳。
長安還有司馬昭坐鎮。
郭淮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整個太原郭家著想。
「你們沒有查到具體內容嗎?」望著面前的五個暗營精銳,楊崢不免有些失望。
沒有硬角兒,台子就算打起來,戲也唱不起來。
其實趙阿七和公孫甫也不是非常合格,只能算很好的執行者。
五個暗營精銳都低下了頭。
楊崢也沒有過多苛責他們,「你們下去吧。」
「唯!」五人拱手離去。
雍涼今後的斗爭形勢,基本都是背後捅刀子。
暗營發展不起來,一定會落在下風。
問題在于,手上不缺沖鋒陷陣的猛士。
唯二勝任的是魯芝和杜預。
但以魯芝的性格豈會做這些事情?
杜預,忠誠度有些問題。
坐歪了,看到的東西會不一樣,得出的結論更是有問題。
令狐盛勉強可以,但現在的他,與楊崢還有一些隔閡存在。
有王金虎在,楊崢不敢貿然托付大事。
又要絕對的忠誠,又要文武雙全,還要有一定的能力手腕。
手下人才短板的問題就暴露出來了。
這年頭人才絕大多數出身士族,又豈會投自己?
這幾乎是一個死局。
「報將軍,長安又派人督促緝拿王金虎。」孟觀入內稟報道。
楊崢兩眼一亮,暗道這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嗎?
孟觀忠心沒問題,出身青營,通軍略,有見識,精數術,青營中流傳他喜歡夜觀天文。
而一般擅長數學的人,思維肯定縝密。
平定西海,在背後謀劃了一切,讓貲虜首領們自相殘殺。
西海這麼輕易的收入囊中,他出力甚多。
人才還是有的,關鍵在于有沒有發現人才的眼光。
「長安的事你別管了,我交給你一件重任!」楊崢笑道。
「請將軍差遣。」孟觀也滿眼期待。
「西平所短,不在明,而在暗!我欲讓你主持暗營事務你意下如何?」
「暗營?」孟觀有些猶豫。
畢竟以他這個年紀,肯定喜歡站在陽光下沖鋒陷陣。
「運籌帷幄之中,傷敵于無形之間,任重而道遠,你可敢接任?」請將不如激將,少年人自有少年的志氣和意氣。
「但凡將軍之令,觀無有不從!」孟觀慨然道。
「好!」楊崢解下自己腰間的上乘環首刀,雙手遞給他。
孟觀半跪于地,雙手捧接。
「天下之事,陰陽相輔,剛柔並濟,從今往後,你便是我手上的一把利刃!」楊崢盡量拉滿儀式感、莊嚴感。
正統制由楊崢兼任。
「屬下必不負將軍所托!」孟觀的臉輕輕顫抖,眼神無比堅定。
出身寒微,年紀輕輕便得重用。
天下恐怕沒第二家了。
也只有楊崢敢這麼玩。
不過暗營這個名字有些不太低調。
光听名字就大致能猜出干什麼的。
既然孟觀喜天文,不妨叫一個九野營。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
星漢燦爛,出于九野。
英雄揮劍,動于九州!
「從今往後,你便是九野營副統制!」
公孫甫與蘇泓賣鹽,得帛三萬匹絹帛,全都交給九野營,用以打造裝備,發展下線,招募人才。
欲求牙門,當得千匹,百人督,五百匹。
按照這個時代的購買力,一個牙門將也才一千匹。
三萬匹絹帛是個巨大的數字。
由此可見鹽的巨大利益。
這還是沒打開局面的情況下獲利。
既然九野營交給了孟觀,那麼公孫甫和蘇泓干脆就專心管鹽務,以免讓公孫甫這位老人與孟觀新人之間產生摩擦。
打仗其實就是在打錢糧。
經濟命脈的重要,不言而喻。
果然,任何事,只要找對了人,效果立竿見影。
才四五日,孟觀便把王金虎的底細模得一清二楚。
楊崢除了驚喜,還有驚嚇。
王金虎居然密謀挾自己以控西平,鳩佔鵲巢,以西平西海為基,招募羌胡,等待時機,先取涼州,再取關中,然後進攻洛陽,消滅司馬父子……
曹老板挾天子而令諸侯影響深遠。
但問題是曹老板有自己的班底,天下也是他一刀一矛打下來的。
王金虎有什麼?
這年頭狂人還真不少。
楊崢忽然覺得小看了王金虎。
步子邁的這麼大,也不怕把褲襠全扯到了。
「他與何人同謀?手上有多少實力?」
老虎永遠是喂不熟的,總有吃人的一天。
「支持者有三股,一是長安,一是王家。」孟觀欲言又止。
楊崢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說吧,第三股是誰?」
「武威馮琦。」
「好。」楊崢笑了兩聲。
這家伙簡直是無孔不入啊。
自己想弄他,他也沒忘記要弄自己。
畢竟西海鹽馬這麼大的利益。
而馮胖子是喂不飽的。
這種暗地里的斗爭,只要知道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事情就好辦多了。
西海鹽馬如同一個巨大誘餌,馮琦食髓知味,肯定跑不了。
現在楊崢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令狐盛有沒有參與?」
「目前沒有查到令狐盛參與其中,令狐盛有意避開王金虎,而王金虎也在防備令狐盛,這段時日,兩人見面不多。」孟觀說話清晰而有條理。
楊崢則松了一口氣,駱谷突圍的兄弟越來越少,楊崢不希望有人死在自己手上。
以前各為其主、各為其事,可以理解。
畢竟令狐家與王家的關系擺在這里。
但現在自己好心接納王金虎,王金虎卻想恩將仇報,既然他不講情面了,也就不要怪自己出手太狠。
「你做的很好,王金虎之事差不多了,我現在給你第二個任務。」
「請將軍吩咐。」
「魯公、令狐盛的家眷在關東,你要把他們請回來,軍中將士的家眷只要不在西平,全都接回來,我讓周煜、公孫甫配合你。」
「唯!」
「若遇危險,可以放棄,以你的安危為主!」楊崢拍拍他的肩膀。
孟觀一臉的感動,似乎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雙膝跪地,沖楊崢磕了一個響頭,然後大踏步出門而去。
------題外話------
孟觀自幼嗜學,精通天象、歷法。晉太熙元年政權漸次落入太後之父太尉太博楊俊手中。永平元年賈後與楚王司馬瑋合謀殺楊俊,並廢太後楊氏為庶人,孟觀助之有功,升為黃門侍郎,官階為五品,並封為上谷郡公。此後,宮廷內殺戮之風愈演愈烈,終于釀成「八王之亂」。元康六年氐族首領齊萬年聚眾10余萬,圍涇陽,襲擾關中,進逼長安。關中地區雖有梁王、趙王重兵把守,但因忙于內戰,無力破敵。元康九年朝廷啟用孟觀為征討大將軍。孟觀率軍西征,奮戰破敵,官授右衛將軍。永康二年趙王司馬倫篡政,念孟觀平氐功績斐然,加封安南將軍,領兵駐屯于宛。光熙元年西晉懷帝即位後,一場持續十六年的「八王之亂」終于偃旗息鼓。孟觀被視為趙王司馬倫的黨羽而遭斬,且株連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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