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剩下鐘會了!
士卒們比楊崢更急不可耐。
這些府兵進入漢中,一場大仗都沒撈到,很多人私下都有怨言了。
接見了董厥之後,楊崢把他留在身邊,令梁昉領三千親軍防守劍閣,然後大軍轉道向東北。
剛走到陽安關,就听到兩個壞消息前後腳傳來。
漢城蔣斌、樂城王含投降鐘會!
如此一來,鐘會手上實力急速膨脹。
糧草軍械大為充足,有了立足漢中的資本。
兵力也從十二萬擴張至十四萬。
蔣斌、蔣舒、王含等等蜀中驍將皆成為其馬前卒,還有了漢、樂兩個堅固的支點。
楊崢一陣頭痛,鐘會十四萬大軍,還有堅城為守。
自己手上只有五萬……
雖然在馮翊能以五萬大軍擊敗了司馬昭的十六萬大軍,但那是天時地利導致的結果。
關中騎兵可以任意馳騁,而漢中到處都是崇山峻嶺,以鐘會的狡詐,自然不會輕易中計。
可以說,優勢已經掌握在鐘會手中。
楊崢還沒東征,鐘會已經在漢、樂修建工事,還打造了幾百條船,既有艨艟,也有小型的料船、木排,牢牢控制水道。
以前楊崢還能抄後,先佔領赤阪,掐死鐘會的退路,現在鐘會弄了這麼多船,整個漢水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楊崢還沒趕到赤阪,鐘會的船隊就能先一步到達。
「鐘會這廝太狡猾了!」劉珩恨恨道。
「鐘會手上十幾萬大軍,還有堅城在手,我軍難以攻克。」
蜀中都拿下了,這廝還在賴在漢中干什麼?
難道他有機會不成?
短期內,優勢在鐘會手中,但長期鐘會必敗無疑。
一旦魯芝安定了關中,杜預穩定了蜀中,南北夾擊,鐘會這兩座破城還能逆天不成?
或者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惡心自己?
這太像他的作風了。
似乎前些時日招降他,讓他感到屈辱,所以特意來惡心自己一把?
既然沒有優勢,楊崢也無所謂,繼續等。
二月眨眼即逝,七八天後,三月迎面而來。
漢中比涼州氣候溫和太多。
青山綠水,各種鮮花點綴山川原野。
漢、樂二城投降鐘會,但黃金圍柳隱卻派人來,表達歸順之意。
看著沙盤,楊崢心中一喜,黃金圍一半扼守子午谷,但另一半向南,就可以掐住漢水。
如果黃金圍現在有一支大軍在,鐘會不就成了甕中之鱉?
到時候給他來個鐵索橫江,看他還能不能這麼澹定!
楊崢趕緊傳令長安,令張特引一萬大軍南下進駐黃金谷,與老將柳隱一同堵死鐘會這廝!
漢中一隅之地,根本養不活鐘會的十四萬大軍。
姜維的堅壁清野非常徹底,沒有多少百姓,田地水渠都被毀壞,鐘會難以大規模屯田。
司馬昭熬死了諸葛誕的十幾萬大軍,現在自己也來熬鐘會。
又過了兩三日,河湟、西海的一萬府兵從隴西走陰平而來,楊崢手上兵力大為充裕。
為了給鐘會增加壓力,令數支游騎在漢水之北游弋,破壞鐘會的屯田。
鐘會的斥候也早已打探到消息。
居然來了一封求戰書,「興雲有鯨吞天下之意,不妨于沔水之畔,一決勝負!」
「鐘會必然有詐!」龐青道。
十幾萬大軍,可以做太多事。
來個十面埋伏也不錯。
不過將領們斗志高昂,紛紛請戰。
這場大戰持續了七八個月的時間,涼州一直處于緊繃狀態。
馬上就是春耕,關中、蜀中、涼州都要開始大規模耕種。
這麼耗下去,對自己多少有些不利。
再說鐘會都主動請戰了,自己若是退縮,必不大傷士氣,更不利于自己無敵的人設。
就在楊崢有些猶豫時,堂外,府兵們喧嘩起來。
幾個羌胡士卒跪在台階之下,「我等願為君侯死戰,擊破鐘會!」
楊崢臉色一沉,軍中機密,竟然被這麼容易泄露給士卒。
回望身邊諸將,除了文鴦、劉珩、龐青等人,還有羌胡豪酋,豪強首領……
這是一個非常不好的苗頭。
今天是請願,明天說不定就是以下克上了。
連續大勝,驕兵悍將也就來了!
楊崢眼中殺氣凜凜,軍隊必須臣服于自己的意志,而不是軍隊來指揮自己!
這時身邊的龐青咳嗽一聲。
楊崢目光轉過來,見周圍的羌胡豪酋、豪強首領都目光閃閃爍,心中忽然醒悟,現在不是清理內部的時候,于士氣不利,于軍心不利,殺這幾人容易,這些豪酋、首領一定心生忌憚,遂按下心頭奔涌的殺機︰「既然如此,那就出兵一戰!」
「萬歲!」幾個羌胡義從狂喜。
周圍其他將士不明所以,也跟著狂呼起來。
既然決戰,張特的一萬大軍就不必趕往黃金圍,楊崢下令他們快速支援漢樂二城的戰場,以保證萬無一失。
大軍浩浩蕩蕩涌入陽安關。
士卒們一路上異常亢奮。
仿佛不是去決戰,而是去收割。
高昂的士氣逐漸有些變味。
楊崢心中暗自警惕,最可怕的敵人不是外部,而是內部。
斥候全都分散出去,打探附近敵軍的動向。
沔水之中,大小船只百余艘。
兩岸營壘中旌旗蔽日,鼓聲陣陣。
也不知鐘會在搞什麼,漢城至沔水一線升起了濃烈的白煙,覆蓋住兩岸。
「這里面肯定藏著一支大軍!」劉珩篤定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楊崢心情不佳。
劉珩干笑兩聲,「屬下這不是著急嗎?」
「那多謝你了。」楊崢也笑道。
氣氛總算恢復不少。
大軍步步為營,小心翼翼。
不過斥候一旦靠近白霧,就被里面鋪天蓋地的箭雨射退。
白霧之中吼聲如雷,仿佛真藏了百萬大軍。
楊崢令士卒列陣于高坡之上。
劉珩帶著三百鑼鼓手敲鑼打鼓的上去了,「鐘會小兒,你要戰就出來,何必鬼鬼祟祟?」
反正楊崢無論如何都不會往白霧中沖。
第一句話是開胃小菜,接下來就是各種污言穢語。
罵的極其難听。
楊崢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也不知鐘會這廝怎麼受得了。
果然,白霧之中,破風聲尖銳的呼嘯著。
幾十顆砲石沖出白霧,朝劉珩所在砸了下去。
劉珩與鑼鼓手扔掉鑼鼓轉身就跑,但還是有三人被砸成了肉泥。
「鐘會若是以投石機置于船上,誘我軍先攻,則我軍傷亡慘重。」龐青道。
很明顯,白霧之中隱藏的船上有投石機。
「令,各義從、各部曲為先鋒,攻打沔水之北營地!」楊崢眼中閃著寒光。
帝王之術,到了該用的時候。
剛才請戰的士卒之中,有幾人就是府兵。
這一次龐青沒有說什麼。
軍令傳下,義從和部曲軍們嗷嗷叫的列成數個小陣,向北營殺去。
還未靠近,漫天飛石,箭如雨下。
慘叫聲響徹兩岸,有幾個豪酋帶著部眾轉身就跑。
楊崢大手一揮,過不多時,百多人在陣前被一個一個砍掉人頭。
三軍為之一振。
看向楊崢的眼神重新帶著畏懼。
威信威信,先威後信。
人性都是欺軟怕硬,涼州尤其如此,楊崢不可能讓唐末驕兵悍將提前出現。
號角一聲一聲的響起。
北面人聲鼎沸,煙塵滾滾,仿佛也有千軍萬馬。
楊崢以為又是鐘會玩的花樣,但听到他們的呼喊的口號,才知道是張特來了。
戰場形勢忽然變得對楊崢有利起來。
因為從南面望向北面,根本看不出煙塵中有多少兵馬。
張特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沔水上,煙塵逐漸散去,露出兩百多條船和木排。
最大的一艘上,一人白衣勝雪,腰懸長劍。
「楊興雲,漢中就送于你,今日人情,還請來日奉還!」
船上幾百人齊聲大吼。
剛剛逃回的劉珩一臉懵,「鐘會這廝是要跑了?」
煙霧散盡,漢城之中燃起大火,船只如離弦之箭,順流而下。
更遠的樂城,還有更多的船停在漢水之中。
「報君侯,南北兩營皆是虛設,懸羊擊鼓,只見旌旗,不見人影!」斥候終于打探出敵人的虛實。
但似乎為時已晚。
楊崢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如果沒有調回張特,鐘會不一定跑的了。
「真他娘的不要臉,漢中是他送的嗎?」楊崢又氣又笑的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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