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開始後,楊崢從順著渭水上下游巡視了一番。
去年豐收,今年若是再豐收,國力就起來了。
天府之國最早說的是關中。
比起後世,這時代的關中水土肥沃,到處都是連片的森林。
不過隨著人口漸漸增多,已經有百姓開始伐木造田。
關中人口接近三百萬,雖說還有很大的發展的空間,但林地還是要保障的。
過度放牧和過度耕種都不可取。
歷史上河南地原本是一片沃土,赫連勃勃還在那里興建統萬城,當時的河南地還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幾十年過去後,過度放牧,河南地開始沙漠化。
一片沃土中「長出」大沙漠,黃土高原逐漸出現,關中也不再是沃土。
大秦耕牧二元制,牧場越來越大,遷居南下的部族越來越多。
百姓除了耕種,也會養些豬、羊。
任何事都要未雨綢繆。
在楊崢眼中,河南地是大秦的後花園。
把河南地、河套、隴右、漢中都涵蓋進關中,耕牧二元制才能真正滲透進秦國的骨髓里。
所以河套、河南地的環境應該被重視起來。
一些地區被劃分成無人區,用以保養土地,嚴禁放牧。
牧場也采取輪牧制,讓草原得到修養。
河南地的原住民,羌胡、南匈奴等等,遷往金城、隴西、九原等郡。
堅持留在河南地的部族,則會被定義為賊眾!
每年夏秋,會有秦軍騎兵前來「狩獵」。
還在無定河兩岸設立三座折沖府,除了屯墾,也負責在黃土高原上種樹。
當然,這時代的黃土高原還不是真正的黃土,植被茂盛,水源充足。
「今年雨水充足,必定又是豐年。」一望無際的良田,辛勤耕作的農夫,讓楊崢心情大好。
均田制的威力已經開始展現出來。
生產力得到解放,百姓的熱情被釋放出來,對秦國的信心也是空前的。
一個國家的興起,正是建立在這種信任之上的。
「近日吳晉大戰爆發,可見天意在大秦,今年秋收之後,軍用充足,若晉吳還未罷兵,陛下可攻略河東!」令狐盛三句兩句就把話題撤到大戰上面。
「攻略河東?」楊崢也頗為意動。
拿下河東,就能威懾弘農,屆時潼關就沒那麼要命了。
其實這兩年能安心發展,還要感謝孫皓。
不是孫皓纏著司馬炎,中原君臣的目光肯定要轉到關中來。
雖說不一定會打仗,但小戰和持續的襲擾必不會少。
「臣以為時機未至。」魯芝直接反對,「中原行佔田制已數年,正是巔峰之時,前者洛陽大疫,死傷近半,司馬炎調兗豫、青徐之民實之,不出半年,國力復振,蒼天庇佑,孫皓與其糾纏,當此之時,應積蓄國力,不出三年,佔田制日薄西山,均田制如日中天,彼時出征,可雷霆一擊,一戰而橫掃中原,若此時進討河東,則會陷入與中原的泥潭之中,不可自拔,願陛下思之。」
這還是魯芝第一次如此明確的反對。
令狐盛臉上神情一暗。
楊崢沖魯芝拱手一禮,「伯父所言甚是。」
秦國與中原有差距,但這個差距已經不大了。
若是舉傾國之力拿下河東不難,甚至打下潼關也不是沒可能。
但秦軍的銳氣一定會消耗在潼關、河東,後期會陷入疲軟狀態,無法攻入中原。
而司馬炎會調整國策,與秦國反復拉鋸。
魯芝的意思要麼不打,要麼就打大的,減少百姓的負擔。
令狐盛則有些短視了。
當然,楊崢也知道他的心思,無非是想找司馬家報仇雪恨。
但有些操之過急。
落在魯芝、衛瓘、龐青這些近臣眼中就有些不知深淺。
令狐盛當年若是沒走,現在至少也是張特級別的。
楊崢不介意以前的事,調回長安後,信重一如從前,但其他人卻不這麼想。
憑什麼?
令狐盛不屬于元從系,也不屬于降將系,跟青營系也搭不上邊,所以在政治上就陷入孤立了。
「且看晉吳之戰勝負如何。」楊崢望著令狐盛笑道。
心中有種直覺,孫皓這次要栽一個大跟頭……
鐘會回到建業時,江東士人出城二十里迎接。
「丞相一片赤誠,惜乎,陛下不察也!」
「若是丞相領兵,必能掃平司馬炎,攻陷壽春!」
在眾人的言語中,鐘會的右丞相直接變成了丞相。
沒人覺得不妥。
鐘會的一系列表現已經贏得了江東士人的認同。
連丁奉、陸凱都對他刮目相看。
「會只是盡臣子之本分,諸位謬贊。」鐘會帶著孫皓的詔令而回,形同于托孤大臣,悄然之間,他的地位已經超過丁奉、陸凱。
不過鐘會沒有絲毫驕矜之色,與私下里的放蕩簡直判若兩人。
風度翩翩、虛懷若谷、忠心耿耿、學富五車……
鐘會為自己打造了一系列的牌坊。
從目前來看,簡直是人臣的典範。
更何況他還是帶著嫁妝加入江東的。
「有丞相輔左太子,江東必能欣欣向榮!」鐘會的弟子們又吹捧起來。
鐘會正色道︰「會何德何能?輔左太子,匡扶大吳,亦諸位之責也!」
迎入建業,鐘會先拜見了太子孫瑾,後與丁奉、陸凱密談。
「司馬炎數十萬大軍圍攻,陛下孤軍深入,大不利,會願帥部曲北上馳援,大司馬、左丞相意下如何?」
丁奉與陸凱對視一眼。
「右丞相既然有輔左太子之重任,不可輕動,支援陛下,某引麾下部曲前去即可,不勞右丞相。」丁奉一副當仁不讓的架勢。
無論鐘會怎麼表演,丁奉、陸凱、陸抗這些江東俊杰永遠不會放下戒心。
如果當初鐘會不與部曲分離,也根本走不到現在。
「大司馬名震天下,此次領兵馳援,陛下無憂矣!」鐘會一臉欣然之色。
陸凱眼角余光一直在觀察鐘會,卻沒有找到絲毫破綻,「大司馬身體一直不適,此戰……」
丁奉臉色的確不太好,這段時日一直在跟孫皓鬧別扭,但為了東吳國祚,不得不抱病前去,「無妨,吾吞並東關,前方不利,某引軍接應而已,前方無事,某按兵不動。」
鐘會拱手一禮,「大司馬真乃江東之柱石也!」
一個個馬屁送上,丁奉也有些飄飄然了,長笑一聲,「司馬炎黃口孺子爾!」
西陵大戰,不僅給孫皓帶來信心,也讓江東其他君臣信心大增。
鐘會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然後迅速恢復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