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黃海某處。
略顯陳舊的船員艙。
驚雷混著海浪拍擊船身的嘈雜聲響一刻不停。
吊燈劇烈搖晃,昏黃燈光不時艙室右側床頭櫃上的兩摞書籍與相框。
相框內是一對兄妹站在動物園內的合照。
五官端正,面容堅毅的青年背著明顯與他身材不搭調的粉色書包,手里拎著一袋零食和飲料,在他旁邊的是個梳著馬尾,手中拿了串棉花糖的小姑娘。
靠牆擺著張床鋪。
身形健壯的赤膊青年側身躺著,仿佛正深陷噩夢,眉頭緊蹙不說,額前更是沁滿冷汗。
! ! !
有人在外動作急促的拍打艙門,粗著嗓子喊道,
「閻荊,外頭出事了,三叔喊你過去!」
幾乎是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床上的青年便倏然睜眼,猛地坐起身。
「知道了,馬上來。」
雙手猛撮臉頰,振作昏沉的精神,閻荊抓起床頭櫃上塞在冰水里的飲料,仰脖灌了一大口,悶聲自語,
「第五次,,到底哪兒來的聲音?」
轟隆隆~
又是一聲驚雷炸響。
閻荊不再遲疑,抓起掛在門口的襯衫和塑料雨衣,走出船員室。
沿著鐵梯快步登上甲板上的操控室,迎面看見把持著船舵,套著件花襯衫的中年男人。
艙室正面的玻璃被雨水澆灌,只能借助高功率的探照燈勉強看見甲板上正有船員固定貨物。
漁船周邊是不見邊際的洶涌波濤,時常會有浪頭撞上船身,海水如簾幕般潑灑而落。
「老杜,外邊什麼情況?」
閻荊穿著雨衣,沉聲詢問。
「好像是撈到什麼不干淨的東西人都在船尾的吊桿那兒,你趕緊去看看。」
在暴風雨中把控船身佔據了中年男人全部的注意,頭也不回的喊道。
不干淨的東西?
閻荊有些困惑的看了眼對方,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只得轉身打開艙門。
撲面而來的風雨和越過船舷涌來的海浪一瞬間便將他拉入了另一個世界。
壓了壓自己的雨衣兜帽,閻荊臉上絲毫不見驚慌。
十八歲出海到現在已有六年,他見過太多風浪。
沿著船舷直奔吊桿所在的位置,借著燈光望船尾的人群。
「閻哥來了!」
有人注意到閻荊的到來,當即開口喊了一嗓子。
人群頓時讓開一條通道。
盡管只有二十四歲,但閻荊憑著一身過硬的海上本事,已是這艘漁船的大副。
「阿荊,過來看。」
人群中站著一個兩鬢斑白,體格卻頗為健碩的老人,高聲招呼道。
鄭三山,這艘船的船主。
因為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同輩的喊三哥,小一輩的就是三叔。
快走幾步上前,閻荊看著船尾剛拖上來的網兜,各色海鮮堆積在一起
視線掠過某處的瞬間倏然凝固。
只見魚蝦之間竟是混著一具尸骸,身上還披著一套纏滿海草,破爛不堪的鎧甲,頭盔的面罩已經被掀開,里邊的居然不是骨架,而是一具保留大部分皮肉的腐爛尸體!
看面相,應該是倭國人,頭頂的月代頭發型很容易辨認。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在水中浸泡的緣故,尸體已然浮腫,尸斑密布,看著尤為惡心。
「剛才收網時撈到的,真他媽見鬼了。」
鄭三山神情凝重,他們這些在海上混飯吃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像是出海前的祭拜,看個好日子燒香討吉利都是老規矩了。
眼下突然撈上來這麼具尸體,換誰心里都發怵。
要知道不論什麼尸體,在海里埋這麼久,早就該被各種生物啃食的一干二淨,剩具骨架都算是罕見的,怎麼可能是眼前這般模樣?
眾人一時間拿不準該直接扔回去,還是先做些別的處理。
閻荊知道三叔特地喊自己出來是為了什麼。
他得想辦法穩住船員們的心思,畢竟明天還得繼續撒網捕魚。
「這片海域離倭國不遠,可能是幾十年前沉過船,這具尸體麼估計是埋在海底,因為今天這大風大浪被重新卷了出來」
本想找個理由解釋兩句,可說到一半見旁邊幾人臉色都不太對,閻荊看了眼船長,突然升高調子,
「,橫豎不過一個小鬼子,咱們怕麼,別說就這麼具尸體,就是個活的冒出來,老子也能活劈了他,我家老爺子打過仗,從小就告訴我,踫見什麼都能慫,唯獨小鬼子,誰慫誰王八!」
說完話,閻荊從旁邊模來一雙手套,轉身直接抓起鎧甲,連帶著尸體一起扔出船尾。
檢測到附近存在‘倭國溺尸’
火炬已點燃,余燼使徒實力評級‘鶸’
現世常規事件‘鬼面魚’已激活
此事件為新手事件,無失敗懲罰
任務目標︰存活至天明
獎勵視結算評分發放
腦海中驟然出現的聲音令閻荊身形一滯,所幸光線昏暗,周圍的人並未注意到。
「他媽的,閻哥說的對,咱們這一幫血性漢子,被個小鬼子尸體嚇住,像什麼樣子?」
見閻荊做出表率,船員里當即有人附和,再加上尸體已經扔掉,原先凝重的氣氛頓時好轉。
「大家各自回崗位,明天下午就返航,到時候我做東,鳳來酒店,可勁兒吃!」
鄭三山知道時機到了,果斷站出來鼓舞士氣。
在一陣歡呼聲中,船上的秩序回歸正常。
「阿荊,把這玩意兒扔了,不吉利。」
等人群散開,鄭三山上前,看著閻荊的手套又說道,
「嗯。」
月兌掉手套拋進海里,閻荊的神情並沒有輕松下來,悶聲說道,
「三叔,我覺得情況不對頭,剛才我扔尸體的時候總之還是讓大家小心著點兒,我建議派兩個人巡船,這里我來收尾。」
「有道理,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今晚這事兒確實邪門,鄭三山應聲前往船頭甲板。
獨留在船尾的閻荊見所有人都離開,這才咬著牙低吼道,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能在我耳邊說話,滾出來!」
狂躁的風雨交錯于閻荊身側,無人回應他的質問。
從這一趟出海的那天開始。
每天閻荊都會听到耳畔響起的詭異低語。
不論是清醒還是在睡夢中,這聲音都能直達他的腦海,想要探尋卻始終听不清。
然而在剛才觸踫到那具尸體後,這些不知來由的聲音竟是陡然清晰起來。
閻荊很想將這些聲音當成是自己在海上長時間停留後產生的幻覺。
只是在他開始動手收拾船尾甲板散落的海鮮過程中,仍是止不住回想這些近乎于提示的語句。
他在岸上的時候也玩網絡游戲,知道事件的意思。
倭國溺尸。
從字面上看說的似乎就是剛才撈上來的尸體。
可後邊說的什麼「火炬」,「鬼面魚」又是什麼東西?
拿著工具將魚蝦掃入魚艙,想歸想,閻荊手頭的動作不慢。
沒過一會兒,船上的網兜也被閻荊收攏完畢。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伸了個懶腰緩解發酸的脊背。
~ ~
正當閻荊打算回船艙之際,船尾突然傳來兩聲悶響。
在船上待了七八年的閻荊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
螺旋槳停轉!
果不其然,原本還在風浪顛簸中穩定前行的漁船逐漸停滯,剛離開的鄭三山察覺到問題,重新回到船尾,得知螺旋槳出問題,抬手捂著額頭哀嘆一聲。
換做平常時候,螺旋槳出故障並不算是多大的麻煩,不是纏上漁網就是海里別的什麼雜物,找兩個人拎著刀下去很快就能解決。
可現在這時候,浪頭大到能翻上船舷,一個弄不好就要出大問題。
「算了,壞就壞吧,等暴風雨過去再想辦法,這他媽都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
鄭三山無奈搖頭,本想自我安慰兩句,可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粗話。
這場暴風雨什麼時候能結束誰也不知道。
如果暴雨下多久就在這停多久,別的不說,魚艙里的海鮮肯定得出問題。
更別提按照計劃,明天應該還有一場捕撈作業。
一來一回,損失巨大!
「三叔,不如先看看情況,要只是纏上東西,倒還好解決,大不了我下去一趟……」
閻荊向前一步,沉聲說道。
能在這個年紀當上大副,他自然是有本事在身。
「你說的對老七,拿提燈過來!」
鄭三山回頭吼了句,沒多久就有個瘦高漢子手里拎著盞強光探照燈跑過來。
閻荊也不廢話,直接跳上船尾,靠著外掛的鋼梯往下爬了幾步,旋即單臂抓著舷梯,整個人像猴子般傾向外邊,另一只手拿著探照燈,照向船尾底部螺旋槳的位置。
明亮的光束投落,風浪起伏間,閻荊很快就看見了船尾海面上浮動的深綠色物體,看著像是漁網或是海藻之類的東西,不由得松了口氣,轉身向上喊道,
「三叔,纏了東西,能解決!」
說完話,閻荊也不打算在外多待,挺身就要上去,可就在他行動之時,視線隨著探照燈光束無意間掃過右側不遠的海面。
視線倏然凝滯。
只見起伏的海浪間,一張滿是肉瘤的猙獰人面正對著自己,那雙拳頭大小的詭異灰瞳更是散發著墨綠色螢光,在風雨中格外惹眼。
更別提海面下隱現的龐大黑影鬼面魚!
一股悚然寒意猛地從脊背處騰起。
閻荊扭頭快步向上爬。
剛回到船尾準備提醒三叔,就听見船頭甲板傳來幾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