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牌樓,一行三人很快便抵達閻羅殿。
閻荊跟在兩位判官的身後,拾階而上,目光不住的打量著前方的建築。
做為閻羅王日常坐鎮的區域。
閻荊本以為會是座格外宏偉,雄壯的殿宇,結果湊近了才發現高台上矗立的居然是一座外觀看著頗為簡樸的三層酒樓,僅有頂部亮著燈光。
「這閻羅殿?」
抬手撓了撓額頭,閻荊有些遲疑的問道。
「怎麼,不像嗎?」
鐘馗咧了咧嘴,反問道。
「咳~不能說不像,只是與我想象中的有些許出入而已。」
閻荊哪里見過真正的閻羅殿,頗為無奈的說道。
「這里只是一處別院,真正的閻羅殿早已融于天道,那里是審判鬼魂的地方,你難道想去那兒見閻羅王?」
為了不讓閻荊生出無端的聯想,崔玉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
畢竟閻荊仍是活生生的人,真要是進了閻羅殿,里邊的天道法則立刻就會對他產生反應,屆時保不齊就要出意外,還不如尋一處別院。
說話間,三人踏上最後一級階梯。
還沒等閻荊反應過來,眼前的景象倏然轉換為酒樓頂層的大廳。
正前方的軟榻上,端坐著一位身披荷葉邊寬袖長袍的青年,正自顧自的斟酒。
分明是再平常不過的場景,閻荊看到對方的瞬間卻覺得渾身都變得僵硬無比,連挪動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在這座酒樓或者說別院內,眼前的青年掌控著一切!
「天外來客你來自于地球,賀星還是天樞星?」
將手中酒杯置于桌桉,閻羅王仔細打量閻荊,忽地開口詢問。
話音落下的瞬間,閻荊只覺得一身輕松,神情卻是越發凝重,彎腰拱手說道,
「回稟閻羅王,我來自地球。」
嘴上這麼說著,閻荊心下卻是迅速記住了閻羅王提及的另外兩處世界名。
顯然火炬和南柯控制的使徒不只來源于地球,它們曾經還在別的世界進行過相似的行動,亦或是這兩處世界中的一處就是制造出火炬和南柯的發源地?
閻荊記得崔玉曾說過,在曾經神道崩塌引發的大戰中,還有其他世界的天外來客出現。
當時他下意識的認為他們是南柯帶領的使徒,現在想來,其中十有八九還存在著其他世界的使徒,他們都參與了那場大戰。
雖說最終的結果不如人意,但他們死後的靈魂卻被冥府所捕捉,進而獲取記憶。
「你身具神道香火,對其中蘊藏的能力卻只是粗淺運用,你的魂魄已有神道氣象,似有大能卷顧,偏又只是凡胎,奇怪,當真是奇怪!」
閻羅王似乎沒有打算繼續在閻荊從何處來這個問題上深究,在知道地球的存在後便改換話題,轉而提及後者身軀的特殊性。
神道氣象?大能卷顧?
閻荊立刻就想到了廩君與共工。
他們均促成了龍虎閻羅像的重大提升。
想到這,閻荊不由得抿了抿嘴,眼中閃過一抹掙扎,旋即化為堅定,果斷上前兩步問道,
「回稟閻羅王,我體內的神像乃是曾經在另一方天地行走時從域外天魔手中救下一鎮居民後,當地小女孩所贈之物,在下不過一介凡人,實在不知它的用途,只覺其能力神異,還望閻羅王解惑。」
從獲得龍虎閻羅像至今,閻荊一直都是自行模索它的用法和進化的途徑。
如今有一位真正的神仙人物在眼前,再加上來時崔玉和鐘馗的提醒,閻荊立刻意識到自己真正了解龍虎閻羅像的機會近在眼前。
也正因為如此,沒等閻羅王回答,閻荊便直起身,直截了當的將龍虎閻羅像從體內喚出。
剎那間,淺金色的流光溢滿大廳。
經由幾次任務的強化,此時的龍虎閻羅像比起那位小姑娘贈予時的粗糙模樣已有極大的變化,不過仍能夠在細節處看到些土胚痕跡。
即便如此,依舊沒人能夠忽視它所展露出來的威勢。
饒是崔玉和鐘馗兩人,此刻都忍不住湊上前仔細觀察,閻羅王則是在看了眼後放聲大笑,
「大善!那姑娘贈予你的不過是泥塑凡物,可你的所作所為,卻得到了那方天地的認可,這才有此番造化,由此可見你的心性,不需要再有其他考驗了!」
直到此刻,閻荊才意識到龍虎閻羅像根本就不是火炬創造出來的道具,後者所做的不過是將這件極為特殊的傳奇道具轉交給他而已。
那一晚在涇江鎮的堅持與犧牲,為閻荊換來的遠不只是火炬的認可!
閻羅王對于閻荊的坦誠顯然很是滿意。
更令他欣賞的則是這尊龍虎閻羅像的來歷,于是起身問道,
「閻荊,我且問你,來我這做一任冥將,與冥府一同守護酆都,你可願否?」
听到這話,閻荊一時間怔在原地。
他怎麼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是這樣的展開。
身側的兩位判官同樣驚詫,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閻羅王。
活人成冥將,前所未有之事!
沉默良久之後,閻荊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想要開口婉拒。
他不可能留在冥府,更不可能留在酆都。
「不必急著拒絕,我不需要你停留于冥府或酆都,讓你擔任冥將,不過是想贈你一場造化而已,我只想看看,你這能以天外來客的身份,得到一方天地認可的存在,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沒等閻荊說話,閻羅王便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提醒道。
到這份上。
閻荊還能說什麼?
成為冥府自己人,再談起後續的事情自是融洽無比
酆都城,白家。
凌晨時分便下起了小雪。
白若素換上判官司巡使的制服,走出大門。
老管家一如既往的站在停于門口的蒸汽車旁,手中還拿著一份今日的報紙,恭敬遞上。
「今早有人來拜訪嗎?」
接過報紙,白若素沒急著看,而是左右張望了一眼,詢問老管家。
「到目前為止都沒有,魂士大人近幾天都沒有出現過。」
管家很清楚自家小姐真正想問的人是誰,搖了搖頭應聲道。
「知道了走吧,判官司。」
得到否定的答桉,白若素臉上的表情稍暗,調整情緒後才坐進車內。
伴隨著一陣機括運作聲,蒸汽車上路,坐在後座的白若素這才打開報紙。
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佔據最大版面,關于兩天前那場大祭典的新聞。
此時距離大祭典的動亂結束已過去兩天。
盡管三法司在第一時間就出面向酆都城內的民眾說明情況,並保證襲擊者已經被盡數肅清,但上百人的傷亡還是讓此事成為酆都城內近期最為熱門的新聞。
當然,在三法司口中,襲擊者是一群由地下勢力改造出來的毒物,被人提前隱藏在望鄉台周圍的高樓內部,想要以此來制造駭人听聞的襲擊事件,壯大阻止的聲勢。
為了不引起社會層面的恐慌,官府還配合著放出不少模稜兩可的「線索」,將民眾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方面。
至于神道眾,墮神信徒之類的消息則是被嚴格封鎖。
簡單掃了眼內容,白若素將報紙放在腿上,腦海中回想起那天發生的情況。
做為定位儀式的關鍵參與者,白若素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對異空間內神道眾,域外天魔的剿滅行動,卻也通過後續回返的司丞鐘驤了解到一些情況。
神道眾和域外天魔都被剿滅,那座異空間亦是徹底崩塌。
據說那個與她簽訂魂士契約的家伙還在其中發揮了極為重要的作用。
後續更是被兩位判官邀請前往冥府。
白若素本以為閻荊當晚就會返回,而她實在有太多的疑惑想要讓後者解答。
沒成想這一等就是兩天。
「難道已經離開酆都城連契約都不解除嗎?」
感受到自身體內仍存在著魂士契約,白若素不由得喃喃道。
崔判官曾說他是天邊外客。
如今遲遲不出現,似乎也唯有對方已經返回自己所處的世界才能夠解釋。
「小姐,最近我听人柳府管家提及要迎一位新的冥將,酆都城內還要興建供奉那位冥將的廟宇,我們是否也該提前做些準備,府內的冥堂內還沒有空的拱位。」
「新的冥將我怎麼不知道?」
被管家的話語打斷思緒,白若素怔了半秒,旋即又有些困惑的詢問道。
做為判官司的巡使,平日里借助最多的就是冥府眾將的力量,眼下要迎新的冥將,她卻一無所知,要說不奇怪那是假的。
「您不知道嗎?」
管家同樣困惑,忽地像是想到什麼,又說道,
「您可以看一眼報紙,我記得上邊有相關的報道。」
忙不迭地拿起報紙,白若素翻了翻,很快就找到管家說的那部分內容。
出乎預料,管家說的並不是什麼捕風捉影的小道消息,而是經由酆都官府和三法司共同認證的事實,還特地刊登在官報最顯眼的位置。
目光掃過新聞報道的內容,最終停留在右側附帶的圖片上。
那是一尊小型的冥將像。
其人身披玄色道袍,身負一柄長劍,身側有蛟龍拱衛,腳下更是盤臥有 虎。
「龍虎閻羅道君?」
看到圖片下的注記,白若素不由得挑起眉梢。
這稱謂她從未听說過,更沒有在三法司內部的典籍上看到過關于這位冥將的記載。
更重要的是這尊冥將像的樣貌,她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恰在此時,腦海中再度浮現出某人的聲音,
「老地方見面,速來,有事情交代。」
「改道,去明湖橋邊的餛飩攤!」
拿著報紙的手掌倏然收緊,白若素身體前傾,語氣帶著些許激動。
管家疑惑于自家小姐為什麼要在這時候前去吃餛飩,手頭動作倒是不慢,一腳剎車,接著轉動方向盤。
輾轉幾個街區,白若素的視線透過車窗落在前方雪中架起大傘的餛飩攤。
閻荊仍坐在先前的那個位置,桌上已有兩三個空碗,而他正從攤主手中接過又一碗餛飩。
下車,徑直走到桌旁落座。
此時的白若素心中滿是困惑,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問起。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你只管吃碗餛飩,先听我說就是了。」
撈了勺豬油放進餛飩湯,閻荊看了眼白若素的表情,接著說道,
「有三件事很重要,等我離開後,你可以去尋鐘驤求證。」
「其一,我們之間的魂士契約不用解除雖然有些可惜,但這是冥府的要求,他們需要借助這份契約來對我所處的世界進行定位,而這事關後續極為重要的計劃,具體的內容我不能多說,你只需要記得,以後不論面對什麼情況,務必確保自身的靈魂正常!」
本該用于為自己創造一具身外化身的能力,眼下卻簽了個能力一般的巡使,要說閻荊不覺得可惜那是假的,不過牽涉到後續計劃,他並不後悔。
「其二,借由魂士契約,你可以使用我的能力,這足以讓你成為判官司內的佼佼者,不出意外的話,你很快就會升任統領,得到重點培養。」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事情,你將成為冥府的眼楮,用于觀察我所處的世界,同時也會成為我與冥府間的傳聲筒,至于該如何做,等你前往判官司,屆時自會有人告訴你。」
一口氣將三件事說完,閻荊舀了只餛飩塞進嘴里,轉而示意白若素可以發問了。
「我听司丞大人說你在判官的引導下前往冥府。」
腦海中消化著剛知曉的信息,白若素下意識的發問,
「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大事,不過是跟隨兩位判官覲見閻羅王,談了些事情而已,具體的內容你不必多問,關乎酆都和我所處世界的未來,你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
閻荊抬手抵著下巴,看向白若素,輕挑眉梢,帶著些調笑的意味回答,頓了頓,又補了句,
「本以為只過去半個時辰而已,沒成想回來時已是兩天後」
沒錯,在閻荊的觀感中,他只在冥府停留了半個時辰的時間。
結果被判官送回酆都時他才發現兩處地方的時間流速完全不同,得虧這次沒有時間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