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學生有‘謠言三策’獻上,定可讓潁川府不攻自破。」
南山站立在中軍營帳,面對眾將士和幕僚的矚目,南山人如其名,性情穩得如同一座山,巍峨且挺拔。
「謠言一策,散布其他反叛軍勢力已經盡數伏誅,將這個消息傳潁川府城,進一步加速動搖反叛軍青彪所部軍心,煽動民心,策反世家大族。」
「當然,要保證這個計策的實用性,那就必須將潁川府城圍的水泄不通,一只鳥,一只蒼蠅都不能放進去。」
「謠言二策,散布出反叛軍青彪所部已經投降我軍的消息,以我軍停留在潁川府整頓為由,欺騙世人,欺騙其他反叛勢力,威逼反叛軍池正容所部。」
「想要完美將這一策執行,同樣必須保證沒有外人出入潁川府城。」
「謠言三策,我軍做出久圍潁川府的假象,散布出準備困死反叛軍青彪所部的消息,迷惑所有人。」
「這個消息放出後,留下右翼軍繼續圍困潁川府,我們先鋒軍北上,夾擊反叛軍池正容所部。」
「這麼做有風險,那就是不能讓停留在潁川府的反叛軍青彪所部察覺到我軍的意圖和我軍人數減少的實況。」
南山掃視一眼眾人,最後和主將武森的目光對視。
這瞬間,南山的眸子深沉如墨,銳利如光,雄心勃勃中又帶著絲絲年輕人的瘋狂和輕浮。
主將武森凝視著南山,眉頭抬高,臉色凝重,心思沉寂。
謠言三策,這是何其大膽的謀劃!
眼前的年輕人,不自覺散發出的氣勢,有時候讓主將武森都有些扛不住。
主將武森很慶幸,造反叛逆的是青彪、池正容,不是眼前的南山。
南山用兵,疑兵如雲,虛虛實實,真真假假遮掩太多實際情況,讓敵人難辨真偽。
就在主將武森還在思索時,從帳篷外跑進一個親衛,在主將武森耳邊低聲細語說了起來。
大營帳里的眾人,將目光都轉向了主將武森,因為所有人都看到了主將武森的臉色發生了變化。
听聞親衛傳來的消息,只見主將武森臉上的凝重和難以抉擇,漸漸變成了喜悅。
待親衛出去後,主將武森深吸一口氣,掃了一眼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在南山身上,和南山對視。
片刻後,主將武森張口說道。
「剛剛從潁川府城傳來消息,青彪所部的反叛軍副將,已被我軍密探收買,願意里應外合,助我們攻陷潁川府城。」
「當然,他的條件是軍職不變,功過相抵,不追究後事。」
此言一出,整個中軍大營帳瞬間沸騰起來。
有歡喜的,有懷疑的,有眯眼的,也有沉思的。
無論如何,無論大家怎麼想,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也是一個好機會。
主將武森伸手虛按,制止了眾人的議論聲。
「南參軍,此事,你怎麼看?」
主將武森詢問南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南山身上。
大多數的目光都充滿了佩服和敬畏,因為收買敵對核心人員的計策,也是之前南山提出來的。
現在,這個計策在這種關鍵時刻起了效果,誰不服?
南山,低頭思索,片刻後抬頭望著主將武森。
「將軍,消息是否屬實?」
「密探和傳信之人,是否可靠?」
「無論消息是否屬實,還請將軍多次確認虛實,再次分辨真偽。」
「學生建議,將軍將此消息擱置推遲三日,到時咱們再論下一步。」
主將武森點頭贊同南山的想法,潁川府的反叛軍副將被成功策反,這個消息他也是剛剛收到,確實需要再次確認,不能空歡喜一場。
「傳令,所有帳前幕僚參軍,兩日內協助南參軍,將‘謠言三策’完善,後日就把消息發出去。」
下命令後,主將武森轉頭看向一眾武將。
「副將龍源,可在?」
「末將,在此!」
副將龍源走出,主將武森點頭,沉思一會後下達命令。
「傳令,副將龍源領兵一萬,協助右翼鎮南軍圍困潁川府,不許進也不許出,凡有疑者,就地格殺!」
「末將領命!」
語罷,副將龍源轉身走出大營帳,點齊兵馬,直往右翼鎮南軍而去。
三日後,中軍大營帳。
「如將軍所言,反叛軍副將被策反一事為真,我們的‘謠言三策’也會更容易起到作用。」
「學生以為,讓謠言發酵三到七日,我軍才可出手謀求潁川府城。」
南山的建議,眾人點頭贊同。
大家都不是傻子,反叛軍副將被成功策反,隨時都可以和鎮南軍里應外合,一舉拿下潁川府。
待謠言發酵七日,潁川府的反叛軍軍心必定大大動搖,百姓肯定惶惶不安,世家大族也會焦急萬分。
到時候,才是真正的牆倒眾人推,鎮南軍破城必然輕而易舉,兵卒也不會持續損傷,保存了鎮南軍的絕大部分戰力。
至此,又過了六日。
第六日夜晚,夜半三更。
南山陪伴主將武森,隱于黑暗中,面向潁川府。
「北邊傳來消息,叛軍池正容所部,已經要接近帝都汴梁了。」
「左翼軍節節敗退,人數越打越少!」
「我們降服叛軍青彪所部的消息傳出,也不見得能減小叛軍池正容所部的威勢。」
「那群人,越是靠近帝都汴梁,他們就越瘋狂。」
「因為,勝利的果實,就在他們眼前。」
主將武森沒有任何保留,將自己接收到的消息,一一說給南山听。他希望南山能提出更好的辦法,和他一起平了這潑天禍亂,成為這個時代的功德聖人。
南山立于黑暗中,凝望著潁川府,並沒有立馬開口和主將武森交流。
許久之後,待看到潁川府南門城牆火光大起,喊殺聲傳遍荒野和府城後,南山才轉頭看向主將武森。
「將軍,日出之前,潁川府城可破。」
「到時候我們北上,夾擊反叛軍池正容所部,攜如此大勝之勢,將軍為何如此擔憂?」
主將武森沒有說話,南山也沒有繼續說話。
直到黎明時分,陽光照耀之下,潁川府城南門升起鎮南軍的旗幟時,南山扭頭對著主將武森淡淡說道。
「將軍以為,皇帝陛下重要,還是天下百姓重要?」
南山轉身離開,沒有一絲想听到答案的。
主將武森驚愣,望著南山的背影,眉頭直皺,最終緩緩平穩,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潁川府城,西門。
一大隊反叛軍殺出,不要命的沖擊鎮南軍,用人命破開了一道口子,一隊百人騎兵就此慌慌張張逃離了潁川府城。
中午,潁川府城,衙門。
主將武森皺起眉頭看著跪在眼前,斷了一臂的反叛軍副將,憤怒無比。
「廢物……就這麼讓青彪跑了……一群廢物……」
「還愣著干什麼,給我去追!」
「……」
主將武森呵斥一隊親衛,讓他們出城追殺逃離的反叛軍主將青彪。
說來也是青彪命大,被自己的副將背刺,並沒有立馬斃命,被他隨身穿戴的軟甲救了性命。
副將背刺未果,立馬逃離,被青彪的親衛襲殺,斷了一臂。
好在此時鎮南軍殺入潁川府城,青彪不敢繼續糾纏,招呼親衛,幾百人騎馬攆著一群難民炮灰,就此從西門突了出去。
帝都汴梁,無名小院。
黑暗中,依舊只有一支燭火燃燒。
三道黑影沉默相聚,各自望著燭火,或沉思,或發呆。
「西路反叛軍兵敗,中路青彪所部生死不知,派去潁川府的人馬,一去不回。」
「最後的希望,在池正容身上。」
許久之後,另外一道人影看著佝僂的黑影說道。
「閣老,我們要不要……」
佝僂黑影沉默許久,發出低垂蒼老的聲音。
「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帝都的城衛軍在鎮南軍出發之前就已經易主,我們安插的那些人也被清洗了一遍。」
「雖然還有種子殘留,但不值得賭上一切。」
說到這,佝僂黑影停頓了片刻,才繼續打破沉默。
「潁川府的城衛,老夫知道,只要青彪不笨,就可守城一年半載,鎮南軍奈何他們不得。」
「那些青彪所部反叛軍歸降的消息,必定是謠言。」
「咱們派往潁川府的人,一去不回,就是最好的證據。」
「鎮南軍內部,有高人坐鎮。」
「想辦法,弄清楚是誰,要嘛拉攏,要嘛抹殺。」
很顯然,天底下聰明人多得是,並不是只有南山一人。
都說謠言止于智者,興于愚者,起于謀者,說的就是如此了。
當然,南山的謠言三策,最終目的也不是欺騙這些聰明絕頂的‘讀書人’,而是欺騙天下百姓,欺騙不明所以的反叛軍各勢力,以及那些搖擺不定的世家大族。
三日後,鎮南軍分流,七成人馬跟隨先鋒將軍武森北上,夾擊反叛軍池正容所部,三成人馬繼續南下,追殺反叛軍主將青彪。
井川府,府城。
三日前,青北攜帶萬人勢力,一舉入侵井川府城,從世家大族手中收刮出大量糧草物資,終于是將自己的虧空補齊。
然而,青北還沒坐穩井川府,反叛軍在潁川府被擊敗的消息傳來,驚起‘蛙聲’一片。
「首領,最新消息,他們敗了,大將軍青彪帶著幾百騎兵和過萬暴民一路往南逃遁而來。」
「首領,井川府不是久居之地,我們必須得離開此地,繼續往南撤離。」
青北有些恍惚,三日前他入住井川府,成為了這一府之地權力最大的人,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美人有美人。
想到昨晚在床上伺候自己的雙胞胎姐妹,青北抬頭望著北方,眼中流露而出的都是不甘。
「廢物……青彪老賊就是廢物……二十幾萬人都能被擊潰……廢物……」
青北很憤怒,將大廳里能摔的東西全部摔了一遍,將能推倒的東西也推倒了一遍。
許久之後,青北情緒平復,抬起頭淡淡說道。
「傳令下去,立即收刮那些還在觀望的世家大族,天黑後我們撤出井川府,往南走。」
「遵命,首領!」
待幕僚走出後,青北一步一步走到主位上,不斷審視自己。
「我剛剛是怎麼了?」
「難道我被權利迷住了雙眼?」
「還是說我被酒色所蒙蔽?」
「小蠻……大憨……他們去哪了?」
「……」
很快,夜幕降臨。
「首領,後院的那兩位女子要帶走嗎?」
幕僚望著全副武裝的青北,低聲詢問了一句。
後院的那兩位女子,正是這兩日讓青北初試人倫的女子,是井川府那些權貴獻給青北的。
青北瞪了幕僚讀書人一眼,冷漠說道。
「我等自身都難保,帶她們作甚?」
言罷,青北轉身而出,一萬余人裹挾大量糧草,往南撤退。
當然,青北離開時,跟著他一起離開的人數比進入井川府時,少了一小半。
原因嘛,不用說也知道,那些人迷戀井川府的燈紅酒綠、紅袖添香。
數日之後,青北一行人離開,井川府再次迎來新的一批反叛軍,那就是青彪所部。
青彪可不是青北,一進入井川府,立馬執行收刮搶掠策略,將井川府的世家大族搶掠一空。
當然,青彪也得知了青北一行人的行蹤。
反賊青彪站在井川府城門口,望著南方,望著青北他們離去的方向,眼中陰翳和狠厲一閃而過。
「小雜種,本將的物資糧草,你都敢搶,給我等著!」
青彪盯上了青北,他認為青北收刮走的物資,是他的,那是他的私人物品。
……
北方,潁川府和帝都汴梁的交界處。
反叛軍主將池正容看著眼前的界碑,心中難免激動。
想他池正容,從南至北,一路席卷至此,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此刻,再向前走一步,他就可以兵臨帝都,離執掌天下只有一步之遙。
不過,就是這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听聞鎮南軍北上夾擊而來的消息,如一盆冰水潑下,讓池正容難受無比,也心慌無比。
夢想就在眼前,池正容果斷選擇拼一把,拼自己能一舉拿下帝都汴梁。
到時候無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整合歸降部隊南下征討,都比現在的局面要好上百倍。
如此,半月後,反叛軍圍困帝都。
帝都被圍困,全城百姓禁止出行,守衛軍和皇宮御林軍聯手拱衛都城。
皇宮,朝天殿。
大太監站在皇帝陛後,順著皇帝陛下的目光望去,那是東城朝中大臣權貴居住的地方。
「說來可笑,反賊圍城,朕怕的竟然不是他們,而是那片富麗堂皇、權勢滔天之地。」
「朕……朝中大臣……反賊……鎮南軍……」
「來吧,來吧!」
「朕倒要看看,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潁川府,和帝都汴梁的交界處。
看著官道上的深深車轅印,先鋒將軍武森煩躁不安,急不可耐。
听聞反叛軍已經圍困住都城後,先鋒將軍武森這幾日幾乎就沒有下過馬,一路驅趕兵卒急行,生怕自己護駕來遲。
南山就跟在先鋒將軍武森身旁,此時的南山一路保持沉默。
南山雖然來過帝都,但他對皇帝陛下和帝都守衛沒有絲毫了解,對局勢不清楚,只能由先鋒將軍武森做主決斷。
「將軍,丟下不必要的輜重前行吧,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大戰了!」
焦躁不安的先鋒將軍武森聞言,眼楮一亮,立馬吩咐兵卒放棄輜重和重型武器,全部輕裝上陣,急行軍直往帝都汴梁護駕而去。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