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克蘭德,‘勇敢者酒吧’。
諾大的包間中,身穿白襯衣黑馬甲的棕發青年沉默地舉著一把紙牌。
他對面,僵硬端坐幾個面無表情、膚色鐵青的活尸。
游戲無聲地進行。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棕發青年眼角微跳,將手邊的書翻到了新一頁。
這書是奇幻作家喬恩‧喬斯達的最新力作,名為《香影幽魂》,篇幅不長,卻很對某人的胃口……
「你完全可以自己做這種事。」棕發青年語氣冷冰。
細細看去,還能發現他死死壓抑在眼底的殺意和瘋狂。
沒有人回應。
房間里依舊一片死寂。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棕發青年愣了下,沉著臉,控制距離門口最近的活尸打開房門。
卻見一位衣著考究,身材挺拔年輕紳士正站在門外。
「卡斯帕斯介紹我來的。」他微微一笑,「他說這里有人能夠幫到我。」
「進來。」棕發青年表情不變。
聞言,年輕紳士邁步走入包間,摘下帽子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是喬恩,喬恩‧喬斯達。」
嗯?
棕發青年眼神越發冰冷。
與此同時,房間里的溫度急速下降!
「這里不歡迎你。」棕發青年澹澹開口,「請你離開。」
「有錢不賺,你確定?」喬恩笑著在屋里掃了一圈。
最後,把眼神停留在一面不起眼的鏡子上。
棕發青年站起來。
一瞬間,所有打牌的活尸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直勾勾地盯住了喬恩。
「看來你們知道我的來歷。」喬恩絲毫沒有緊張,自顧自拽走了一具活尸,在棕發青年身邊坐下。
棕發青年沉吟片刻,如實道︰「像你這樣游走于各大官方教會的非凡者,在我們的圈子里很有名。」
經常性募捐,習慣性報備。
不僅以自由身在各大教會的眼皮子底下混得風生水起,還與數位貴婦小姐不清不楚,花名遠揚。
雖然傳說喬恩‧喬斯達只是個序列6,但許多人都認為,那不過是一種偽裝……
「哈,我可太榮幸了。」喬恩往椅背上一靠,余光掃到了棕發青年身前的書,笑著問了句,「這麼有名,我該高興嗎?」
「我說了,這里不歡迎你。」棕發青年態度依舊冰冷。
喬恩漸漸收斂起笑意,一字一句道︰「別教我做事。」
語落,屬于神話生物的氣息驟然爆發。
雖然只有一瞬,但足以讓棕發青年這個序列6的‘活尸’如墜冰窟。
「傳言是真的,喬恩‧喬斯達絕對不僅僅是個‘災禍教士’!」棕發青年的臉色比平常時候還要蒼白。
呼——
陰風吹過。
棕發青年身邊憑空多出了一位梳著澹金扎髻的長發、眼眸蔚藍的年輕女子。她容貌相當精致,但臉色異常蒼白,穿著繁復精致的黑色哥特式宮廷長裙,戴著頂小巧的黑色軟帽。
年輕女子不說話,只是用藍色的眼楮死死盯著喬恩。
「扮演要適可而止,別忘了你是誰……又沒人規定‘怨魂’是什麼樣的。」喬恩聳聳肩,指指對面的沙發,「坐。」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此地主人呢。
年輕女子沉默片刻,點頭道︰「好。」
她的聲音相當好听,卻過于清冷。
棕發青年見了,也老老實實坐下。
喬恩撓撓眉梢,「這下可難辦了,原本我只想讓你們幫我找一件東西,但現在你們知道了我的真正實力……」
話說一半,他改口道︰「怎麼樣,我寫的東西好看嗎?」
年輕女子如實回答,「好看。」
在此之前,她從未看過以幽靈為主角的。
因為本身的特殊性,讓她不自覺代入其中。
然後她發現,這樣做竟然有穩定人性、對抗失控的作用。
喬恩翹起二郎腿,「你天天躲在這里,怎麼能當好‘怨魂’呢,出去嚇人啊,傳聞越恐怖,你魔藥的消化進度才越快。」
對此,年輕女子毫無反應。
她是‘節制派’,主張壓抑本能。
換而言之,一個相當克制的宅家女鬼。
「算了,我只是給你個建議,听不听隨你。」喬恩也不強求,轉頭說起正事,「我通過某種方式得到了一件序列5非凡物品的消息,但最近我又有了新的計劃,一時間抽不開身。」
說著,他將非凡集會上買到的線索遞給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接過,掃了一眼,清冷道︰「可以拒絕嗎?」
「之前可以,但現在不行。」喬恩以一種極為隨意的語氣開口道︰「不殺你們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年輕女子和棕發青年沒有說話。
喬恩眨眨眼楮,忽然想到了什麼,「說起來,你們這種‘節制派’倒挺適合加入那位大人麾下,成為她的信徒。」
他從西裝口袋里掏出支價格不菲的鋼筆,在桌面上寫下三段式的神靈尊名。
「別說我不關照你們,這種機會不是人人都有的。」資深養貓人喬恩微微一笑。
可以窺見命運軌跡的他知道,年輕女子名為莎倫,棕發青年名為馬里奇,兩人都是‘玫瑰學派’的叛逃人員。
‘玫瑰學派’是信奉‘被縛之神’的隱秘組織,因其理念不同,分為了‘節制派’和‘縱欲派’。
哪種理念才是正統,喬恩說不好,他只知道這條途徑的序列0「被縛者」已經被「母樹」秘密控制,變為了收割信仰、傳播的工具。
這也就意味著,這條途徑大有操作空間……
而且‘囚徒’途徑的相鄰途徑是‘罪犯’途徑,二者對應的舊日為‘惡魔之父’‘異類之主’‘詛咒之源’,對應源質為‘暗影世界’。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這種危險的東西當然要掌握在自己手上,給克來恩減輕點壓力。
「我可真是個好人。」喬某人簡直要被自己感動哭了。
而莎倫和馬里奇則看著寫在桌子上的三段式尊名,宛如古井般波瀾不驚的心境不爭氣地產生了劇烈波動。
原來喬恩‧喬斯達的背後,站著一位邪神!
「正好今天是滿月,你們倆可以選一位代表對她祈禱,並說明是我讓你們這麼做的……」
喬恩站起身,沉思片刻,他指指莎倫,「算了,別選代表了,就你吧,現在的聚會女人太少,沒意思。」
莎倫︰……
‘聚會’,是什麼隱喻嗎?
「那麼,希望能在下次聚會時看見你。」喬恩點頭致意。
說完,直接打開傳送門,消失在原地。
屋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良久,莎倫和馬里奇誰都沒有說話。
眼見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馬里奇眼角微跳,「所以——」
「即使在老師身上,我也從未感受到那樣的氣息。」莎倫表情平靜,「至少序列2,不排除序列1。」
序列1……
馬里奇感覺嘴里發苦。
序列1的天使,不是半只腳踏入了神國,就是真神在人間的意志代言。
看喬恩‧喬斯達的情況,應該是第二種。
唉~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莎倫深深看了眼桌面,然後抹消了所有痕跡,輕飄飄地飛入鏡子,「今天晚上,我會向那位「愚者」祈禱,你走吧,不用管我。」
雖然外表清冷,但毫無疑問,莎倫是關心同伴的。
聞言,馬里奇想也不想道︰「要死一起死。」
他解開了襯衫的第一粒紐扣,「老實說,我已經受夠‘囚犯’的生活了。」
沒有回應。
屋內一片死寂。
是夜。
明月高懸。
一棟兩層的建築中,偽裝成夏洛克‧莫里亞蒂的克來恩把腿舒服地搭在桌子上,老神在在地听著留聲機中的音樂。
極光會很大方,a先生很大方。
依靠特別撥款,他將所有東西置辦齊全,就等明天登報打廣告,偵探事務所就可以投入正常營業了。
「平時我就待在事務所,黑夜教會那邊,因為是預備隊員,不用天天點卯,禮拜的日子去教堂那邊轉一圈就行了……」克來恩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一人分飾兩角。
突然,他眼前出現了一顆熠熠生輝的緋紅星辰。
這場景他可太熟悉了。
正想以靈性溝通。
沒由來的,克來恩感覺有些說不出來的怪異。
沉思片刻,他拿起桌上的報紙,邁步走入盥洗室。
誒。
這味兒對了。
以靈性溝通緋紅星辰,他的意識來到灰霧之上,輕車熟路披上「愚者」的馬甲。
于此同時,‘勇敢者酒吧’包間里的莎倫只感覺眼前一陣模湖。
下一秒,她就來到一座無比宏偉的巨大宮殿,看見了那個周身纏繞著灰色霧氣,看不清面容的神秘身影。
「她就是「愚者」?」莎倫心中暗想。
她沒有猶豫,無比標準地提起黑色裙擺,行了一禮,「初次見面,偉大的「愚者」,我的名字是莎倫。」
克來恩︰???
怎麼回事。
知道我的身份?準備的開場白都沒用了喂!
他輕笑一聲,「你認識我?這可真是稀奇。」
莎倫不敢抬頭,「您座下的天使將您的尊名告訴了我,他說,這是我的機會。」
天使……
喬恩‧喬斯達!
克來恩頓時感覺有些牙疼。
當然。
以他現在的位格,這感覺肯定是幻痛。
換了個看起來更為輕松的姿勢,克來恩貌似隨意道︰「呵呵,他都說什麼了?」
「他……」莎倫斟酌著措辭,「他說,像我這種人,很適合成為您的信徒。」
克來恩簡直無語死了。
雖然他知道,這種拉人入會的方式,很大概率是喬恩‧喬斯達在主動討好「源堡之主」。
但關鍵是,自己只是個小小的序列7,也不提前說一聲就搞這一出,不是純純的耍人玩嘛。
克來恩輕笑,「他啊,總能給我搞點新花樣出來……
算了,既然你來到了這里,說明命運注定如此。
我是個對于漫長歷史深感興趣的「愚者」,一些像你一樣的人,是我所舉辦的聚會的客人。他們在此有不同的身份,你也來選一個吧。」
說完,莎倫身邊的青銅長桌上出現了一疊塔羅牌。
莎倫沉吟片刻,將‘節制’牌抽出。
克來恩道︰「那麼,節制小姐,歡迎你的加入。」
又說了一些關于塔羅會的事情,克來恩將莎倫送回現實世界。
沒有外人在場,他立刻恢復了原形。
「好壓抑的氣場,那位小姐是什麼途徑的非凡者?」
「實力不低,至少序列5。」
「喬恩‧喬斯達究竟在搞什麼鬼,幾天後的聚會,我得適當敲打敲打他,要不然……」
本以為今天的事情會到此結束。
沒想到,就在克來恩即將登出之時,又一顆緋紅星辰開始了閃爍。
「還來!」克來恩頭皮發麻。
女神在上,喬恩‧喬斯達到底忽悠了多少人信仰「愚者」啊?
「看看,看看再說……」他自言自語著,將意識沉入星辰之中。
卻見某間臥室里,一個褐發微卷的年輕女子正臉色蒼白地祈禱。
克來恩驚異道︰「佛爾思小姐?」
這下可有些為難了。
平心而論,他對佛爾思感官不錯。
而且看對方的樣子,明顯受到了外部力量影響,正處于失控的邊緣。
克來恩嘆了口氣。
算了。
今夜已經有一個新成員了,多一個佛爾思小姐也沒什麼。
通過灰霧的力量溝通緋紅星辰。
佛爾思身上來自門先生的影響頓時消失不見。
和莎倫一樣,她的意識來到了神秘宮殿。
接下來,類似的說辭,類似流程。
最後,咸魚帶著‘魔術師’的代號,離開了灰霧。
「呼~」克來恩長呼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佛爾思小姐月夜囈語的影響今晚特別嚴重,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主動向「愚者」祈禱……
與此同時,星空某處。
「再多來幾條,看你那小氣勁兒,阿蒙的時之蟲都是成片成片送我。」喬恩一邊說,一邊用透明細絲在門先生身上拽蟲子。
門先生欲哭無淚。
心神震動下,已經逐漸被壓制地第二人格都有了松動的跡象。
剛才他意識只是恍忽了一會兒,那個因為污染而產生的第二人格又開始作妖了,扯著嗓子就是一通亂喊。
唉。
希望不要影響到他故土的後代。
「也不知道上次傳遞的有關‘廷根’的信息,有沒有人听到,除沒除掉那個星空邪神投放的分身。」門先生在心中嘆了口氣。
今天的她,依舊無比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