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留下

「辦法是有的。」年輕人斯哈斯哈地喘著氣,肩部的疼痛讓他臉上的表情始終難以控制,「三個月後,江淮毓秀閣會在崇州更新千金榜,只要你能闖過江淮毓秀閣的九重關,面見閣主,他們自然會尊你為上,將你從千金榜的上抹去。」

「這會兒怎麼願意說這麼多。」薛玄凌問。

年輕人自嘲地笑了笑,抬頭看著薛玄凌,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叫听風,出身西南保寨,為了出名才來到長安。殺你是為了名,不是為了錢,倘若你本事很大,我跟著你,比殺了你要更能出名。」

薛玄凌睨著他那破了個洞的靴子,又掃了一眼他身上明顯不合身的夜行人,嘲弄地反問︰「不為了錢?那你這看上去怎麼如此拮據?再說了,你剛才想要殺我,如今沒殺,可不是因為你心軟,而是因為你本事不夠。」

幾句話噎得听風挪開了目光,並把破洞的靴子往椅子腿後藏了藏。

「還有,你怎麼知道我本事很大?」薛玄凌將掌心的瓷瓶拋起又握住,握住又拋棄,「你剛才是想要殺了我的,我怎麼可能留你在身邊?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會突然再次向我舉刀?」

啪。

玉瓷瓶重回掌心。

听風垂下頭,沉默了許久之後,才猶猶豫豫地說︰「你留我,我當然不會再殺你,而且你的身手比我好,我沒有可能殺得了你。」

「換個理由,這個不太充分。」

啪。

抓握玉瓷瓶的聲音像是一把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听風的肩上,讓他兩處淌血的上口更痛了。

「你……你很果決、聰明,你要是留我在身邊,起碼從現在開始,到三個月之後,不會再有人來刺殺你,你也能喘口氣。」听風咬咬牙,還是說了。

薛玄凌挑眉看他,問︰「此話從何說起?」

「想要提人頭拿錢的,就需要花一兩銀子去從江淮毓秀閣領一塊令牌,持令牌殺了人,才有錢拿。」听風咽了口唾沫,聲音嘶啞,「持有令牌的人十五天內沒有在江淮毓秀閣的分舵露面,視為失敗,自然有下一個買了令牌的人出來接續任務。」

也就是說,如果薛玄凌現在殺了听風,那麼十五天後,就會有另一個人過來刺殺她。

殺得了這個,難保能殺下一個。

「千雪苑那次,我放了他們,他們回去分舵復命,所以才有你上回夜探書閣,是吧?」薛玄凌將堵著玉瓷瓶的紅綢布給扯開。

听風的眼瞳微微瑟縮了一下,點頭,問︰「你怎麼知道那次是我?」

四周沒有他意想中的甜膩香味飄開,相反,自玉瓷瓶里傳出來的,是淡淡的藥味,聞著像是當歸。

不是蜂蜜,是金瘡藥。

闖蕩江湖已久的听風自然是立刻就明白薛玄凌剛才那話是騙人的。

可他也只是眨了眨眼。

「蒙面不蒙眼楮,我看人一直很準,露雙眼楮就已經足夠我認出你了。」薛玄凌抬手將金瘡藥灑在听風的肩膀上,「而且,那日你擲出來的暗器,與你今日所持的短刃有一模一樣的蓮花烙,不難判斷。」

為了出名,自然就會把自己的武器物什都打上烙印,好讓自己的記號揚名。

「嘿嘿——」听風傻笑了一聲。

薛玄凌木著臉,偏頭看他,說︰「誰跟你傻笑?你說對了,我知道你殺不了我,所以我不打算這麼快就要了你的命,可留不留你,也是我說了算的。」

听風梗著脖子,沒敢回望。

「你能進去買價值一兩銀子的令牌,應該多少比普通人清楚江淮毓秀閣吧?」薛玄凌將藥粉撒盡後,起身,走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你把江淮毓秀閣的事寫給我看,我就考慮考慮讓你在我身邊待著,如何?」

結果听風沒張嘴,看上去有些為難。

「不樂意?那你就只有死和離開兩個選擇了,然而想要離開,還是得將你知道的有關江淮毓秀閣的事說出來。」

叮!

短刃被薛玄凌甩腕扎在了听風的身前一寸。

刀身沒入地面一指。

「不,不是。」听風飛快地搖了搖頭。

他憋了半天,最終憋出一句話來︰「我不會寫字。」

薛玄凌抱臂偏頭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失笑道︰「不會寫就用嘴說,多大點事,還以為你是不樂意呢。」

到這一步,事也就基本落定了。

盡管听風是為了殺人而來,可他終究是沒殺得成,再加上他對江淮毓秀閣有所了解,正是薛玄凌當下所需要的。

更何況,听風還被薛玄凌扎了兩刀,也算是代價了。

留听風在身邊是會有些許的風險,但風險再大,也得先等這人將自己知道的全吐出來了再說。

所以薛玄凌十分大方地拋給听風一袋銀子,說︰「出去找個地方住下,等我的消息,這幾天就想想如何交代江淮毓秀閣的事,別閑著。」

繡著芙蓉的紅色錢袋很重。

听風雙手握住,有些發愣,看了很久才訥訥道︰「你就不怕我帶著銀子跑路?雖然我說我不為錢,可你出手未免太闊綽了些。」

薛玄凌坐回桌邊,翹著腿,撐頭說︰「你可以試試。」

上位者的威壓往往在這種雲淡風輕間表露,哪怕听風知道自己面前這個小娘子不是一般人,也還是不由地打了個哆嗦,抱著銀子斂眸,不敢對視。

「吃頓好的,換身衣裳,換雙靴子。」薛玄凌略微合上眼楮,有些疲憊地繼續說道︰「找到住的地方後,給我寫信,不用寫字,畫朵蓮花就行。」

將听風送走後,薛玄凌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趕忙洗漱了一番,安心睡去。

第二天一早,兌堂的眾人就火急火燎地沖進了薛玄凌的院子,倒不是他們發現了有人刺殺薛玄凌,而是為了明日的考試過來的。

「吵什麼?」薛玄凌打了個哈欠,撐手在窗戶處看這群著急得不行的人,「怎麼會是?來個能說清楚話的人解釋解釋。」

一向機靈的管雪桐站出來,沖薛玄凌一禮,說︰「阿九,艮堂的人向長孫祭酒舉報我們,說我們找荀博士要試題,是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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