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薛亦涯就想起女兒在外為自己博得的好名聲來,當即目光柔和,說︰「既是傷了神,等會兒宴會散了,我讓薛大送你回家好些歇息。現在就小憩一會兒吧,到了宮門處我再叫你。」
他本來是模了模袖兜,打算給薛玄凌幾枚金葉子,模了半天,才想起金葉子已經全給了小兒子,只能訕訕地裝作理袖子。
步行入宮時,薛玄凌看到了榮安公主,以及跟在榮安公主後頭,如鵪鶉般縮著肩的範陽公主。
林含章也在其列。
往年這樣盛大的宴會,為表殊榮,林含章總是坐在皇帝左邊第一位。
今年也是一樣。
望著殿上翩翩起舞的宮人,薛玄凌有些犯困,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頭的酒杯,心思是早就飛出了皇宮。
誰成想,歌舞一結束,對面的七公主——含嘉公主站了起來,她那眼神,隔著個大殿都讓薛玄凌感覺到了敵意。
「父皇,如此盛宴佳節,女兒想看看今日在國子學小有名氣的魁首是何等風采。」含嘉公主言辭鑿鑿,仿佛歲試結果已經出了似的。
其母妃姜貴妃側頭托腮,目光寵溺,壓根沒意思到自己女兒這話有什麼問題。
薛玄凌嘆過一口氣,埋著頭,不打算接腔。
看薛玄凌這樣,含嘉公主哽了下,兩眼圓瞪,
子時近,宮宴結束。
除了翌日一早要參加大朝會的官員外,其余人這會兒就可以離宮了。薛亦涯是相爺,當然要留下,且還得在宮里熬一宿。
薛玄凌與父親告別時,將滿兒與圓兒縫制的軟墊遞給了他,並囑咐他好生休息。
一通溫言軟語,硬是把薛亦涯感動得差點老淚橫流。
「薛相爺,您這女兒可真是蕙質蘭心啊。」同僚在旁贊嘆,「再看看我們家的,誰能想到這一出呢?長夜漫漫,不好熬咯。」
薛亦涯懷抱著軟墊,吸了吸鼻子,笑道︰「我這女兒的確溫柔可人,以往倒是我疏忽了她。」
說是熬,薛亦涯他們在宮里卻是真的一整夜不能好過。
他們要在宮里直待到破曉,再換上朝服,提燈上朝,與內外大臣、地方藩王等一道拜賀皇帝。
薛玄凌送完了軟墊,自然就混在人群里,往宮外走去。
她沒想到的是,林含章不知什麼時候起,不聲不響地走在了她右側,與她並肩而行。
宮門外,爆竹聲聲。
有些個膽大的孩子,拖拽著成堆的竹子在人群中瘋跑,艷麗的火花上下閃爍,在這如白晝的夜里格外喜慶。
「林司業不回家嗎?」薛玄凌看林含章一直不開口,便主動搭話。
林含章偏頭看向薛玄凌,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可以叫我含章。」
薛玄凌只能哭笑不得地改口︰「好,含章你不回家嗎?」
「不回。」林含章這才搖了搖頭,解釋︰「我祖父身體不好,昨日已經出城靜養,如今林府便是空宅一個,算不得家。」
兩人走到路邊的火堆處,正巧有一個小孩吵嚷著將竹子拋入火堆中,炸起一連串的火星子。
「小心。」薛玄凌趕忙伸手將人拽去身後。
「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福延新日,慶壽無疆!」
小孩子開口就是吉祥話,薛玄凌也不好怪罪他們,只拋了兩文錢出去,叫他們仔細著些,別傷到了自己。
林含章斂眸看著身前的人,目光落在她那瑩潤如白玉的後頸上。
手,下意思攥緊。
「含章沒事吧?」薛玄凌回身看到林含章臉色不太好看,忙詢問了句。
「沒事。」林含章松開手,勉強一笑,說︰「阿九怎麼不回去?你家這會兒應該正在守夜吧。」
來往人群頗多,說著說著,林含章就靠近了些。
薛玄凌聳了聳肩,無奈道︰「雖然我如今的確與兄弟姊妹處理好了關系,但我那二娘心里實在是不太樂意看到我的,我還是晚些回去吧,免得這種日子給她添堵。」
也是給自己添堵。
一看到姜青鳶那假惺惺的溫柔,薛玄凌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李泰那日說的話。
當!
子時到,四下鐘鼓齊鳴。
「新年至,除舊迎新,祝含章新年心想事成。」薛玄凌攏了攏自己的白毛披風,仰頭對林含章說道。
林含章抬手反遮著眼楮,像是皺起了眉頭,又像是在深思。
片刻後,他那淺褐色的眸子凝視著薛玄凌,溫和開口︰「阿九,也助你心想事成。」
別過林含章,薛玄凌獨自回到了薛府。
薛柏耀這會兒正左手牽一個,右手抱一個,等在門口。看到薛玄凌出現在巷子口,薛柏耀連忙拍了拍薛心宜的背,示意她迎上去。
「新年好。」薛心宜听話極了,雙手合攏抬起。
這意思,就是要新年禮。
「新年好。」薛玄凌翻了翻袖子,把從宮里得來的金元寶放在薛心宜掌心,「這可是御賜,好東西喲。」
御賜,用不得,只能供著。
「哼。」薛心宜雖然嫌棄,卻還是收了元寶,屁顛屁顛地跟在薛玄凌身後,問道︰「宮宴怎麼樣?可口嗎?」
「可口。」
「宮人跳舞好看嗎?」
「好看。」
「陛下還賞了你什麼?」
「不知道,我全讓薛大帶回來了,你待會兒可以去馬廄那里看看。」
她們一唱一和,跨進了院門。
薛柏耀樂得見到兩個妹妹和睦相處,便笑吟吟跟在她們身後,打趣道︰「明日掛長命幡可要早起,你們倆這麼精神,待會兒不會睡不著吧。」
「我也要掛。」薛柏華兩手掛在薛柏耀脖子上,女乃聲女乃氣地說。
此時姜青鳶正站在中庭處。
遠遠看到女兒兒子和薛玄凌有說有笑,姜青鳶手頭的帕子都快擰碎了。但在薛玄凌入中庭時,又立刻掛上了溫柔的笑容,舉步走了過去。
「阿九回來了?」姜青鳶模出一枚鐲子來遞給薛玄凌,「這是新年禮,阿九可不要嫌棄我這東西不如宮里的好。」
薛玄凌松開薛心宜,接了鐲子,道︰「二娘送的,自然是好的,還能害我不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