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煎茶的薛玄凌手一頓,眼尾余光睨著林含章,心里疑竇橫生。
怎麼就這麼巧,問到了起火案?
先是徐家,後是姜家,再是這看似不經意地詢問,林含章似乎總能在不經意間解了她的圍。
「是個什麼人?」林含章像是很感興趣似的,一邊飲盡手里的茶,一邊說道︰「最近陛下也時常在問,要知道,流言流言,傳多了就三人成虎呀。」
這是在家,面前的又是天子近臣林含章,所以薛柏耀並沒有顧慮什麼,直接將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流言最開始是從兩個打更人的嘴里傳出來的。
城內巡街通常是兩人一組。
這兩個打更人夜里巡邏打更時,听到安仁坊內傳來了古怪的聲音,而等他們模向那聲音傳出的地方後,卻發現那是在原來大火的廢墟上新蓋的一座院子。
院子里住的是一戶富商,姓劉,冀州人士。
也因此,兩個打更人才從劉富商口中得知,他們一家人其實飽受困擾已久,除開夜里時不時的鬼哭狼嚎外,家里隔三差五的還會丟些東西。
並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但總是消失得無蹤無跡。
漸漸的,就有人傳說,這是十年前喪命在大火的冤魂過來索命了,當年害他們的人一個也逃不掉。
無獨有偶。
幾天之後,劉富商家的小兒子有驚厥之兆,昏迷前喊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還我命來。
這可是把劉富商給嚇壞了,特意跑去西福寺請了主持過來給自己的小兒子檢查,名醫聖手更是一波又一波地往家里帶。
可不管來多少人,那小子就是不醒。
無奈之下,劉富商帶著小兒子離開長安,打算前往江州去求見神醫。
稀奇的事很快就發生了。
當劉富商帶著小兒子出長安的第二日,這小子居然無藥自愈,當時就生龍活虎,可以痛快進食。
于是,本就傳開了的流言更是有了證據,傳得是像模像樣的,一度飄進宮里。
「抓了那兩個打更人?」林含章問。
薛柏耀搖了搖頭,回答道︰「抓的不單單是他們兩個,還有三個城里的地痞。」
大理寺查案,當然是刨根問底,查個通透。
是以,薛柏耀一通順藤模瓜,最終查到了這三個游手好閑的地痞身上。
來到長安的劉富商一家並沒有雇佣多少護衛家丁,所以才正好給了這三個地痞機會。
一次偶然的誤入,讓三個地痞盯上了劉富商這頭肥羊。之後的半年里,地痞們成日躲在劉富商家里小偷小模,並用夜里的鬼哭狼藉嚇唬劉家人和附近的人,以防有人出來撞見偷盜的他們。
而意識到劉富商身上的油水遠不止這一點時,地痞們就開始借著之前折騰出的傳言,開始裝神弄鬼,坑嚇劉富商。
第一個被嚇壞的,正是劉富商的小兒子。
因為是被嚇暈過去的,且每天夜里地痞們都會溜去小郎君的屋子里繼續折騰,所以即便是大夫們過來檢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等劉富商帶著兒子離開宅子後,小郎君心病一除,自然不藥而愈。
「地痞們強佔了劉富商的宅子?」薛玄凌隨口問道。
她分別給薛柏耀和林含章端了一杯茶過去,隨後與薛心宜一道擠在矮塌上,看上去對薛柏耀講的故事很是好奇。
「要我說,這地痞哪兒能行事這麼周到?背後肯定還有什麼別的推手存在。」薛心宜晃著腿,偏頭靠在薛玄凌肩上,哼哼兩聲,說︰「三哥,是不是除了地痞,還抓到了劉富商的死對頭?」
薛柏耀點了點頭,接著薛心宜的話往下說道︰「的確,地痞其實並不是偶然闖入劉富商的家,只不過是在接了劉富商的對手的雇佣之後,心生歹意,才決定毀了劉富商,強佔其家產。」
倉皇離開長安的劉富商他日再鼓起勇氣回到長安時,其對頭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他的產業下手,將其家當吃干抹淨了。
當然,那是在大理寺沒能破案的情況下。
如今案子被破,劉富商提前回到長安,自然也就避免了一出慘劇。
「當時我們蹲人,還差點著了那地痞的道。」薛柏耀深呼吸一口,嗅了嗅茶香後,繼續說道︰「城中米糧商人徐金龍,正是雇佣地痞謀害劉富商的幕後之人,也是他布下了重重障礙,企圖誤導我們。不過好在秦廷尉十分厲害,我們破除迷障,成功才能抓到徐金龍。」
「沒想到,小小流言背後,竟是有這般驚險大案。」薛玄凌笑了笑,斂眸啜了口茶,「三哥平日里都是與這些事打交道嗎?真是險象環生。」
流言當真是誤傳嗎?
薛玄凌不信。
這里面要是沒有李泰插手,她薛玄凌三個字可以倒過來寫!
不過,大理寺卿秦代清也不是傻子,要真與安王李泰有所牽連,他肯定是不會將案子的實際脈絡擺到明面上的。
所以這些能被薛玄凌知道的,都是經過梳理之後,剩下的殘渣。
但不管怎麼說,現如今徐金龍是已經伏案,薛玄凌只需要就著徐金龍繼續往下查,自然能夠查到他是否與安王李泰有瓜葛。
林含章似乎也是這個意思,點到即止,不再繼續追問,轉而開始稱贊薛玄凌這茶湯煎制得非常好。
晚膳時,應薛柏耀的邀請,林含章留在薛家吃了晚飯。等林池下了值,過來接他時候,幾人又于月下小酌了幾杯。
送林含章跟林池出府後,薛柏耀轉道進了玲瓏苑。
他一進屋,就問薛玄凌︰「含章今日是來做什麼的?當真只是送禮?」
遲鈍如薛柏耀,都品出林含章這反常舉動背後的含義了。
「是呀。」薛玄凌捂嘴笑了聲,說︰「三哥怕是想多了,難不成林司業過來還是為了什麼其他事嗎?他與我並沒有私交,想來是看了父親的面子吧。」
狐疑的薛柏耀似信非信。
見薛柏耀站在門口不走,薛玄凌抬手散了發髻,打趣道︰「三哥再不走,我這可要梳洗就寢了。」
茅盾文學